第二天一早,臘月找出一身素凈的衣裳,薄薄的用了些脂粉,首飾只簪了一支碧玉圓簪,整個人看著甚至有了些娟娘的那種楚楚之姿。
先去見了之城,和他偷偷耳語幾句,那神情溫柔而嬌羞,看的之城心內喜愛,竟然當著娟娘的面在臘月腮上捏了一把,極為寵溺的道,“就聽你的,那我帶娟娘出去逛會兒,一個時辰后回來夠不夠?”
臘月柔順的點點頭,不理會娟娘投過來帶著刀子般的目光,直到看不見之城了,這才臉色一變對小豆子道,“你在門口守著,別放人進來,我去看望老夫人。”
婆婆那張黑炭臉盡管已經看了好多次了,臘月還是忍不住看見就想笑,怎么看都像《火燒歡音禪院》那出戲文里的黑熊怪,黑的就看見倆眼珠子咕嚕咕嚕的。
本來正在床上靠著靠枕打盹的婆婆一見到進來的是臘月,整個人立刻激動的氣促眼暈,張口就罵,“你這個賤人!你還來作什么?你給我滾!”
一邊罵一邊把手邊能扔的東西統統都丟了個干凈。
臘月站在門口靜靜看她把床上枕頭,靠枕,小短褥,所有能扔的東西都扔了個遍,才哼了一聲笑道,“我來和你談條件的,”她言簡意賅,并不多說廢話,“我在這家里最多待到出正月,鋪子賠得精光,我如今立刻走沒地方去,你若是能答應讓我待到那時候,我保證不但不對你們家動手報復,我還幫你對付春柳那個女人和他的孩子。”
婆婆根本不信她的話,但這些天她都以死要挾之城了,可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死活就是不肯休了這個女人,被她迷的神魂顛倒的。
既然打不走,那聽聽她說的也無妨。
“你怎么幫我?”她半信半疑的問,“你先說給我聽聽,要是我覺得可行,就可以留你這段時間。”
一腳踢開面前地上婆婆扔的靠枕,臘月慢悠悠走到床對面的八仙桌前坐下,“先說好,我對付那個女人可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感念之城的一片真心相對。”
“呸!你還知道?知道還和那石云清勾纏不清的。”婆婆老毛病又犯了,得極會就要諷刺幾句。
口舌之爭臘月向來都不是太在意,她直說道,“你如今這副樣貌顯然是不適合親自去拜訪的,我可以陪著之城一起去幾次,做你的眼睛幫你查明此人如今的動機,為什么突然對之城這么好有什么居心,你覺得呢?”
婆婆的關注點卻有點清奇,“我如今這副樣貌?我什么樣貌?我樣貌怎么了?”聯想到自從回來后自己房里的鏡子就被拆了個干凈,就連手持小妝鏡也說是不知道放在哪里找不到了。
所有人好像都在阻止自己照看容貌,她驚恐的雙手在臉上摸來摸去,“我到底怎么了?你快說!不不不,你別說,你給我拿鏡子來。”
之城還真是孝順,不知道用了什么謊話竟然能哄的婆婆這么久都沒有照鏡子,想到接下來還要和之城周旋,臘月立刻換了副面孔,“當初在土匪寨里,你忘了你的臉……被傷過了,之城是怕你還沒康復呢看到了難過,你就順著你兒子的等過幾天康復了再看好了。”
“你說的對,我臉上的傷要是沒好,我自己看著也惡心,之城我兒是為了我好,我不能白費了他這番心思,”她神色一變,“你方才說什么?你要幫我?真的?”
婆婆這精神不太對,難道是嚇得掉了魂兒了?
臘月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最后道,“至于我和你的恩怨,在我離開張家前,我們且先休戰,等我和離后,不是你張家的媳婦了再說,你覺得呢?”
婆婆的房內總是光線很暗,平時進她這屋內來就總覺得悶的很,如今她臉上有傷,之城特地命換上了暗色窗紗就顯得更暗了,臘月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床上的婆婆就好像個死后七天從墳里詐尸刨出來似的。
她看的有些不適,避開那張讓人看著做噩夢的臉,也不想看那雙瞪大的死魚眼。
她一手支著腮,一手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掐絲纏枝金鐲子,靜靜等著婆婆思考好后給她答案。
許久后,婆婆似乎從那種歇斯底里的情緒中清醒過來,竟然無比冷靜的回了個“好,”然后對臘月說道,“我希望你說話算話,在張家的這段時間我們就休戰。”
她趁臘月看手腕上的鐲子,目光惡毒的望著她,心想:等你離開張家,大概那個人已經把那件事辦成了吧?到時候我讓你親自去你死去的娘面前自殺謝罪!邢嘯天,紅葉子,我要你們的女兒沒臉再存活于世!
得到想要的答案了,臘月一刻都不愿多待的立刻起身,笑道,“之城也快回來了,你還是趕緊讓丫把這房間收拾下吧,不然他又該擔心咱們倆爭吵了,如今咱們既然想要演出一場和和睦睦的婆媳關系來,自然就得忍著點惡心互相都擔待點的好。”
她說完跨門出去,同小豆子一道出門,走了幾步才想到之城還沒回來呢,于是對門房里的下人留了個話,就說自己去鋪子里了,那邊如今離不開人。然后和小豆子叫了轎子往鋪子里而去。
這個時間若是呂家來人求水香墨,應該已經被高掌柜晾了足足有兩個時辰,想必脾氣也磨得差不多了。
令臘月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呂立新親自來的,他不得不贊一聲,這人真是能屈能伸好厚實的臉皮,怎么能做到的發生了那么不快的事后,還能若無其事的對自己笑臉相對,且還是被自己晾了這么久之后。人與人之間果然是不一樣的。
一進門就看到他和兩個仆人尷尬的在店內站著,伙計們和高掌柜都忙的不可開交,雖然知道他們這個“忙”多半都是高掌柜提前安排的,但臘月還是看的心里極爽。
她伸手止住呂公子雙手捧著盒子笑著迎上來的見面禮,笑道,“不巧了,呂公子稍后,我今天來鋪子里遲了,得先處理完賬面,您要么先回等下次還是愿意等會呢?”
“我等著吧。”呂立新笑的如春風拂面,絲毫沒有被冷落到的不悅。
連小豆子都不滿的翻了個白眼,覺得這人臉皮當真不是人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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