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臘月一句話又問出口,才讓這幅畫又活了過來。依然是沒有抬頭,她輕聲的問,“吶,云清,娶了妻子后會納妾嗎?不要騙我哦。”
過了這么久才問出的話,又連看都不敢看著石云清問出口,可見她對這件事有多重視。
她這么認真,石云清自然也會認真回答她的問題,想了許久,石云清誠實的搖搖頭,“我不知道會不會,如今的我效忠在潘大人麾下,說不準會被強制塞進來什么女人,再或者為了政治上某些平衡不得不納妾也有可能。”
“是哦。”臘月并沒有什么明顯的表情變化,失望或是理解都沒有,連石云清都看不透、聽不出,她這個回答里的意思。
不等他做更多猜測,臘月已經又恢復了開心的樣子,“云清,戴雪可是說過只娶我一個的呢,你還是不如他喜歡我,你的喜歡啊……是只有三成的,”她開玩笑的掐住一截小手指比著,然后道,“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陪我去買衣裳頭面吧,三千兩銀子呢,我今兒要花完這些錢也挺幸苦,金陵時興的款式,咱們鄴城不知道有沒有呢。”
石云清長長的嘆了口氣,他給不了面前的女人什么許諾,或者說不想給?不能給若是自己堅決不納妾,其實也不是做不到,那為什么不肯直接回答,讓她滿意呢?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情之一事果然最是讓人捉摸不透,索性不想。
船到橋頭自然直。
她這么低聲的說著,以為石云清不會聽到,可是身邊的人卻還是認真回答了她,“若論壞,何為壞?真性情便罷了。善惡本就是一枝兩朵并生雙開的花。況且,石云清也不是什么好人,戴雪更不是,天下誰是好人?又哪有什么絕對明朗的好壞之分?”
低頭沉思的臘月聞言良久不動,然后嗤笑一聲,搖頭道,“是我俗了,云清說的是呢,”說完這句話她又入定了似的不吱聲了,又過了許久,窗外的陽光從床前走到了床尾,石云清就這么陪著她靜靜的坐著,兩人都如同泥偶般一動不動,卻出奇的歲月靜好,美的如同畫卷。
臘月就笑了,咯咯嬌笑,有些得意俏皮哼了一聲,“那我可并不一定會答應嫁給你呢,云清一代名士,可不能逼迫我。”
石云清哈哈大笑,“臘月此時無酒卻有醉態,想來唐宮貴妃醉酒,當日也不過嬌憨若此了,云清自然不會逼迫你,云清還不屑那等強盜之為。”
他這話意有所指,誰是強盜不言自明,臘月輕笑一聲,搖頭扶額,“我如今可是個香餑餑了,等我看完這場戲,讓你們倆排排站好給我挑,就是不能挑你們,將來我若是宣揚出去,當初名滿天下的榴花公子可是親自來求娶我,被我拒絕了呢。”她狡黠一挑唇,“到時候還缺個好人家嗎,是不是?”
“所以,臘月何不將來干脆就直接做了石家少夫人呢?難道這世間還有比榴花公子更出色的男子嗎?”石云清大言不慚的說著這么不要臉的話,卻讓人怎么都討厭不起來。
臘月忍不住笑著啐了他一口,“自戀至此,不知道世人見到這樣的榴花公子可還能迷戀的起來。”
說著說著臘月一低頭,情緒一下子低落,小聲的,幾乎是自言自語的,又像是在問石云清,“云清,我是個壞女人,很壞很壞,以后要做的事,可能會更壞。”
她看著逆光走來的男人,如同從光里走來的神仙,“云清,謝謝你了。”
石云清親手端著一碗魚肉粥過來,眉頭一挑,笑著將粥吹了吹遞到她唇邊,“你要怎么謝我?如今又有什么打算?這次回來,我看你似乎比以前心事更重了,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直言。”
臘月也不推讓,就著他的手吃了半碗粥,然后笑的無比輕松,額角的石榴花竟然生生被她的笑壓下了嬌媚,“云清,”她懶懶的伸個胳膊,愜意的靠在這張花梨木的精雕拔步床的靠柱上,“我現在有很多事要做呢,我想和你去金陵見識見識,但是能不能等等呢?稍微等我一兩個月的,我這頭謀劃了一出戲,不看到這戲散場,心里頭不舒服。”
若不是確定臘月沒有飲酒,石云清此刻必定以為她是真的醉了,好笑的看著說“醉話”的臘月,他好脾氣的提醒道,“說不定你這么說了,沒人相信,反倒都把你當成是個,想榴花公子想瘋了的女人,異想天開說的瘋言瘋語呢。”
這話倒是真的,臘月擰眉認真想了片刻,苦惱的一嘆氣,“你說的還真有道理,真不公平,明明說的真話卻會被人當成瘋話。”
這個是可以的,原本就有這個打算,余生若是能有這么個人陪著自己一起度過,生活似乎更有樂趣。
于是,他又點點頭,“會,我母親早就有這個想法,你是知道的。”
“臘月,醒了先吃點東西。”一聲溫柔的呼喚傳來,臘月勾起唇角,醒了。
這不是夢,果然是醒來了。
臘月嫣然一笑,歪頭看著石云清,有點調皮可愛,嘴角一個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云清對我真的太好了,難道你真的喜歡我嗎?”
石云清認真想了想,點點頭。喜歡的,雖然不到愛的程度,但是喜歡是的確喜歡,他對紫玉也是喜歡的。
“那,云清,”臘月一手端著下頜,另一手抬起手腕,那枚榴花銀球香囊來回晃動著,“云清將來會娶我嗎?娶一個被別人休了的女人。”
這時的臘月令石云清有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像誰呢?他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了,此時的女人多像當初方入仕途的自己,謀算無度,勞心傷神卻怡然自得。
“好。臘月說多久我便等你多久,便是等不了我不在鄴城了,也會找人接你同去。”
悠悠醒來的臘月睜眼仿佛身處夢中,這都十月初的天了,怎么會有石榴花呢?窗口飄進來的火紅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了一地,地毯上、被褥上,點點殘紅如血如火,陽光大好,燦爛的射進來,晃的人睜不開眼睛。
方才夢中戴雪抓著自己的手正學狐鳴哨學的開心呢,一頭狼跳出來驚醒了這個夢,卻原來這醒來的地方才是夢嗎?
她恍恍惚惚的伸手擋在眼睛前,去捉那溫暖的光柱,合掌再展開,卻有一片赤紅的石榴花瓣靜靜躺在手心。
閱讀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