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婦不知道這珠子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不過,想來應該是個貴重的物件。”張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氣都吐了出來,滿是希冀的望著元向歌。
元向歌嘆了口氣,“娘也太相信我了,那珠子還真讓我差點丟了,后來給了杏兒保管,估計也化成灰了。”
張氏可不關心這珠子去哪了,她只求大姑娘別恨她,能給點賞賜,她就心滿意足了。
元向歌瞇了墨色沉郁的眼睛淡淡道:“說來也怪,明明小時候的事情都記不清了,可偏偏我昨晚上做夢,夢見了官哥兒。”
她的聲音又輕又飄,傳進張氏的耳朵里,讓張氏心里咯噔一下子,心虛了起來。
“官哥兒那么小,那么可愛,他流著淚問我,為什么要把他扔在那個黑漆漆的地方,他好害怕……”
張氏牙關顫抖,打了一個激靈,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嘴角囁嚅了兩下,終是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元向歌心中的傷疤猶如再次撕開,她痛苦的摁住心口,模糊的回想起了官哥兒小小的身子躺在地上,毫無聲息的殘忍場面。
“你知道官哥兒似的多么慘嗎,他還那么小,整個肚子都被剖開了,周圍的草地都被染成了血紅色。”她忍住喉嚨的哽咽,紅了眼眶。
張氏頭皮發麻,又驚恐又害怕。
元向歌忽然覺得全身精疲力盡,她仰著頭深吸了一口氣,“罷了,撒兒,賞張氏五十兩銀子,送她出宮吧。”
撒兒在一旁聽得也怕的不行,見她打住了話,忙不迭的點頭應了。
送走了張氏,元向歌閉著雙眼靠在榻上。
只看張氏那恐懼的樣子,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要說不恨是假的,當年娘對張氏那么好,見她家境困難,便留了她做奶娘,對她也是厚待優待,可她呢,遇見危機卻自個兒跑了。如果張氏帶著官哥兒一起離開,此時官哥兒也有十幾歲了,還活蹦亂跳著。
她嗤笑了一聲。
人性如此,不貪婪就不錯了,她又怎么能奢望別人在危難中伸手相救呢。
而且帶走了官哥兒,張氏還多了個拖油瓶,人家又為何要這么做呢?
還有那顆木珠。
放在陸深那兒也好,更妥帖,張謙放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在陸深那兒。
永安公主已經七個月大了。
白白凈凈的小臉,烏黑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咿咿呀呀會爬來爬去的拽著人的衣角要人抱。
元向歌每次抱著她,都會想到姜玉嫻生下的平陽。
太后抱過去了沒幾日,就給平陽取了個乳名叫做明珠。聽宮人們說,太后很喜歡這孩子,雖有乳母們,但一直都是太后身邊房女官親自養著,也就相當于一直跟在太后眼前。明珠又天生乖巧的很,像只小貓兒似的,也不哭也不鬧,只知道見了人就笑,只要見過二公主的人,就沒有不喜歡她的。
元向歌心里雖然明白的很,明珠跟著太后是最好的選擇,可她還是會忍不住的想著,夜里明珠會不會哭,每頓吃的可還飽,會不會有宮人背著太后對明珠不好……
“啊啊哦“思容好奇的伸出一根小手指指著她衣服上繡的花團,打斷了她的思緒。
“咱們公主就喜歡花哨亮眼的,一見著就興奮極了。”撒兒笑瞇瞇的瞅著思容。
碧痕打趣道:“公主一見艷麗的花樣就興奮,你一看見公主就興奮。”
大家都咯咯笑了起來。
元向歌抱的手累,把思容還給了奶娘,笑道:“真是一天一個分量,越來越實成了。”
兩個奶娘都笑得合不攏嘴,“可不是嘛,公主能吃能睡,以后定然身體好,不是那弱柳扶風的體兒。”
本來她們還以為,娘娘有了大皇子就會對大公主不重視了,沒想到娘娘竟還是看重大公主的,反倒是大皇子,自打來了這淑景殿,娘娘一眼都沒去看過,都讓那倆奶媽子看著,連問都不問一句,就和沒有這個孩子似的。
也難怪,誰讓大皇子有個那樣的親娘呢。
這袁氏的親眷也是慘,教出來個這樣的姑娘,以為一夜之間鯉魚躍龍門了,沒想到卻是個禍害,自己作死了不說,連累著家族也進了萬丈深淵。
這邊正說著話,外面來人了,說是大皇子發燒了。
元向歌一聽見大皇子三個字就皺了眉頭,她雖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可卻實在提不起什么憐愛之心。
“知道了,去叫太醫來看看。”她忍下心里的煩躁,盡量平靜和藹的對那傳話的宮人道。
很快太醫就趕過來了,唯一的皇子發燒可還了得,這才剛滿月,弄不好就要了命去。
元向歌無動于衷,擺了擺手讓宮人帶太醫去看大皇子。
還是清容悄聲道:“娘娘,去看看吧,皇子太小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傳出去惹人閑話。”
她說的著實在理,元向歌自己心里也清楚。
不情愿的磨蹭了一會,她還是跟著去看了看。
襁褓里的小嬰兒臉紅撲撲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張著小嘴看起來呼吸有些困難。
伺候的奶娘說,大皇子平時就很喜歡哭,嬌的很,也沒尿床也沒沒餓,除非抱起來才好一些,這回一直哭,抱起來了也不管事,才發現渾身發熱,已經發燒了。
太醫面色嚴峻的診斷著,開了一劑方子,讓人去熬了。
“大皇子是受寒了,現在天冷,剛睡起覺別抱出門容易受涼,一定要注意著點。”太醫站起來拱手,“娘娘勿憂,先給大皇子吃吃看吧,估計到晚上就能退燒了。”
送走了太醫,元向歌看著襁褓里的嬰孩嘆了口氣。
這是她第三次見到這孩子。
若是眼不見還好,現在見他小小的,這么可憐,像個弱弱的小雞仔似的,恨也恨不起來。
“好好伺候大皇子。”元向歌語氣沉郁,瞥向了一旁的垂頭立著的宮人,然后定定的停留在了兩個奶娘的臉上。
眾人皆是一怵,尤其是兩個奶娘,立馬戰戰兢兢起來,惶恐的跪了下去,連帶著宮人也不敢不跪。
天地良心,她們對大皇子可是盡心盡力,從沒有所懈怠。
“這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兒子,大皇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無需我說,你們想必也知道會有什么結果。”元向歌帶了濃濃的警告。
異口同聲的,眾人都道著“不敢”二字。
不管怎樣,這孩子是她至關重要的籌碼,是決不能有什么差池的。
元向歌沉默的盯了一會伏在地下的眾人,才拂袖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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