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司衙門,布政使坐立難安。
劉江的尸體他也去看了,別提死得有多慘,想到那副場面,布政使心中泛酸一陣反胃,早上吃過的早飯都要吐出來。
派去暗中監察劉江尸體的手下過來稟告,沒有發現可疑的人靠近。
這就有點奇怪了?他之前一直擔心劉江團伙的人會來偷尸,派了人日夜守在城門附近。
手下偷偷看了一下布政使的臉色,還好,繼續往下說,“尸體在城門上掛了三日,天氣熱,經不住放,現今尸體開始腐爛發臭,大街上經過的人都捂著鼻子走,大人,眼下該怎么辦?”
尸體是皇太孫掛的,他也不敢派人去取啊,布政使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轉了兩圈,想到一個辦法,叫手下去了隔壁的知府府衙。
這件事他不好處理,那就把皮球踢給林知府,讓林知府去辦好了,年輕人嘛心火旺盛總是容易沖動。
隔壁的知府府衙,林成背著手看著窗外的芭蕉樹出神,田莊上的人快馬加鞭進城密報,三娘帶著蘇玥進了城。
三娘得知劉江的消息,肯定坐立難安,這在林成的意料之中,只是蘇玥跟著來干什么?蘇玥人笨手笨腳,但憑女人的直覺,她肯定能猜到三娘的身份,明哲保身的道理她懂不懂?
林成派了南松暗中跟著,南松回來告訴林成,蘇玥回了蘇家留下三娘在客棧。
三娘這個人,林成只見過一面,表面看上去弱柳扶風的樣子,穿著打扮像是久居在家與世無爭的居士,林成回想起南松報給他的,三娘這兩日的行蹤。
三娘去了一個賣魚佬的小院兩次。
南松告訴林成,那個不起眼的小院挖了地道,直接通往正南門外的海邊,一有情況,方便人乘船逃走,賣魚佬的小院是劉江的一個聯絡點。
三娘還一個人劃船去了劉江霸占為王的島上。
這個三娘到底想干什么?
窗外下起蒙蒙細雨,雨滴打在翠綠的芭蕉葉上,沙沙作響。
林成傾心聽著雨打芭蕉的聲音,明白過來三娘的用意,“那我就幫她一把好了。”
衙門當差的官員過來問,“城門下的尸體怎么辦?都發臭了。”
林成正要去找皇太孫,“皇太孫想掛,就讓他掛好了。”
到皇太孫臨時居住的地方,進門就聽見伶人咿咿呀呀唱戲的聲音,原來皇太孫在院中搭了戲臺,請了廣州唱戲唱得最好的德音班過來唱戲。
皇太孫吃著點心,躺在搖椅上,由著身邊的小內侍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扇子。
下過一場雨,旁邊的芙蓉花落了一地。
內侍小聲稟道,“林大人來了。”
“林兄,你怎么來了?”皇太孫坐在搖椅上和林成打招呼,叫內侍幫了一張搖椅過來,給人賜座。
林成垂眼看著剛搬過來的空著的搖椅,皇太孫這是讓他一起聽戲?可他來有要事找皇太孫商量,一邊躺在搖椅上一邊商討大事這像什么樣子?
戲剛好唱到《劉海砍樵》這一段,臺上唱戲的是德音班的名角,花鼓戲唱得很好,林成站著聽了一會兒。
半天《劉海砍樵》才唱完,皇太孫興致很高打賞了一枚銀錠子,由內侍用托盤盛了端給剛才唱戲的人。
“多謝公子賞賜。”名角遙望著皇太孫這邊的方向,跪著行了大禮,由內侍領著出去。
四下無人,皇太孫道,“林兄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什么事?”
“我帶了楊梅酒,我們邊喝邊說。”
上次去林府,林成說有今年新釀的楊梅酒,上次沒喝著,皇太孫心里就癢癢,江南有女兒紅,不知道這嶺南的楊梅釀出酒來是什么味?
皇太孫拍了拍林成的肩膀,“早說帶了楊梅酒,就不會讓你聽那么久的戲了。”
到了會客的花廳,皇太孫吩咐內侍,讓廚房整兩道下酒菜。
楊梅浸出來的酒水呈好看的紫紅色,皇太孫迫不及待抿了一小口,入口甘甜有果香味,嘆道,“好酒。”
“殿下這招引蛇出洞實在是高。”林成一邊給皇太孫續酒一邊說。
皇太孫瞇了瞇眼,“再高還是被你識破了。”
“劉江假死,團伙下面的人沒了主心骨,就如同大廈少了根基,傾塌只是一瞬間的事,團伙的人散了,等劉江回來已大勢已去,他想東山再起就難了。”林成道。
想到劉江活得跟個泥鰍似的,兩次三番從手里逃脫了,皇太孫嘆了口氣,“這劉江太難抓了,我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朝廷招安這事,我想早點了結,久則生變。”
林成點點頭,“安撫好劉江下面的人,讓他們趁早散伙,打包回家,是眼下當務之急。”等劉江回來,就麻煩了。
在安撫政策上面,皇太孫拿不定主意,想起和劉江的兩次見面都不順利。
他想效仿施公的《水滸傳》,第一次用官位引誘劉江,結果劉江不為所動,那可是三品以上的官位,多少考科舉的讀書人,為之奮斗一生也達不到的高度,就輕易地被劉江拒絕了。
第二次,收羅了無數奇珍異寶獻給劉江,劉江不屑。
送了兩個絕色美人,劉江看都沒看一眼。
世上還有人不愛官不愛財,不愛美人?他劉江是神仙。
皇太孫搞不懂,像劉江這樣的倭寇到底想要什么?
難道劉江想要江山?
皇太孫被自己腦海中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趕緊抿了一口楊梅酒。
聽皇太孫訴完苦水,林成淡淡地笑道,“殿下鮮少在民間走動,民生方面體會不到,也是自然。”
皇太孫郁悶地喝著酒,“可有良策?”
“土地乃民之根本,劉江團伙的人大多是手上沒有田地,或者土地遭了天災受了饑慌,逃難出來的農民,對他們來說,一畝良田勝過白銀無數,農民有地可耕,自會安居樂業,賞官位賞美人,不如賞田地。”
皇太孫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聽林兄一番言,勝讀十年書啊。”
被林成這樣一點撥,皇太孫心情大好,力邀著林成喝酒。
二人交杯暢飲,楊梅酒是用糯米釀的燒酒加上新鮮的楊梅浸的,后勁足,一壺楊梅酒下來,林成有些醉了。
皇太孫酒量更不行,才喝了三杯,就已經滿臉通紅開始說胡話。
從皇太孫住的地方出來,天色已黑,南松扶著林成上了林府的馬車。
馬車緩緩地在城中的街道上駛過,夜市喧嘩的聲音傳入車內。
小小的馬車全是酒味,林成覺得憋悶,半醉半醒地掀開布簾透氣,一股清風吹在他臉上,讓他清醒過來。
街邊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竟是蘇家二姑娘蘇玥,許久不見,她好像瘦了,輕盈的身姿。旁邊站著位比蘇玥高一個頭的男子,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并排在街道上走著,光從背影看過去,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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