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正中央坐著一位額頭上戴著鑲翡翠額帕的老夫人，不用說這位就是顧家老夫人了。

蘇玥攏著雙手，垂著眼簾乖巧地跟在母親后面，走在這個熟悉而有陌生，前世生活了兩年多的地方，心中感慨頗多，沒想到這一世，在這種情況下回了顧家，一路上她見到了許多熟悉的人。

王氏帶著小女兒施禮拜見顧老夫人。

蘇玥低著頭，只聽得前方一個聲音傳來，“這位就是蘇家蘇舉人的娘子，旁邊那位是蘇家的二小姐。”不用看光聽聲音，蘇玥知道說話的人是顧老夫人身邊最貼心的仆婦。

老夫人頻頻點頭，目光落在王氏身上，王氏身穿香色潞綢雁銜蘆花樣對衿小襖，鏤空鎏金獅子滾球紐扣兒，下著紅羅裙子，打扮得大方得體，富貴而不奢華，很符合她的身份。

下面圍坐著的夫人太太們用袖子掩住臉，竊竊私語。

“原來這位就是蘇家的娘子啊。”

“哪個蘇家？”

“城中的新貴蘇家，攀附上鄭大人的那個蘇家。”

袖子下的臉忍不住好奇地探出來，上下打量著廳中的母女倆。

老夫人下邊站著的彭氏，神情詫異，她原本以為這位蘇家娘子還會傻乎乎地繼續穿那條八副的馬面裙，她還想看人當眾出丑呢。

“蘇家娘子客氣了。”顧老夫人客客氣氣地，目光很快被旁邊跟著的蘇家二小姐吸引過去。

遠遠地，蘇玥就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顧老夫人為人和善，前世待她不薄，要不是有這位老夫人的庇護，她前世的日子不知道有多難過。

蘇玥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像扇子一般，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她前世的婆婆彭氏臉上的表情優雅，帶著幾分傲慢，又看了蘇玥好幾眼。

彭氏尖酸刻薄，不會因為人好看就留意她，甚至是關注她，前世顧延年考取了進士，放眼整個廣州城，進士夫人沒幾個，彭氏更是囂張，這輩子，顧延年連舉人都沒有中，蘇玥能明顯感覺到彭氏眼中底氣不足。

顧老夫人閱人無數，見過無數的美人，見了蘇玥沒忍住哎呀一聲，夸贊道，“這位蘇家的二小姐長得可真好看，跟畫中走出來的人似的。”

“老夫人謬贊了。”王氏替小女兒謙虛道。

顧老夫人把在座的其他的夫人太太們引薦給蘇舉人娘子，眾人又是一番寒暄。

“你們看我，都老糊涂了，光顧著說話，都忘了正經事了。”顧老夫人朝著眾人呵呵笑，喚了身邊的仆婦給人賜座，“快給蘇家娘子賜座。”

仆婦機靈地搬來一張早準備好的凳子，王氏誠惶誠恐地半坐在凳子上，她第一次參加這么大的宴席，很多規矩她不懂，又沒有溫氏在旁邊提點，這次顧家的秋宴并沒有邀請孫家，好在平日王氏是個活潑的性子，這種場合并不覺得拘謹難受，王氏便眼觀鼻鼻觀心地見機行事。

過了一會兒，又陸陸續續地有人來，顧家的仆婦領著客人進來和顧老夫人見禮。

花廳里一下子多了許多人，鶯聲燕語地，顯得十分熱鬧。

遲遲不見布陣使夫人前來，下面坐著的夫人太太們開始小聲議論，其中不少人前段時間還參加過布陣使府上的宴席。

彭氏作為宗婦，出來解釋道，“布陣使夫人回京城去了。”

蘇玥哦了聲，馬上就要到年關了，布陣使夫人是回京準備過年了吧，周垚不辭而別，這次回京，是不是就在京城說親出嫁，以后都不回來了。

客人來得差不多了，顧老夫人便招手讓旁邊站著侯客的顧七小姐過來，“帶著小姐們到偏廳吃點東西，嘗嘗我們顧家自己種的瓜果。”

顧七小姐是三房的嫡出，還未出閣。

顧七小姐應了聲是，領了命令，帶著顧家的小姐們招呼客人去偏廳，顧九小姐經過蘇玥身邊的時候，悄悄地拉了蘇玥的手。

蘇玥沒有寒暄就握住了顧九小姐的手，兩人誰都沒說話，牽手走到偏廳。

“蘇姐姐，你嘗嘗這個秋梨，是我們自家莊園上種出來的，水分很足又甜。”顧九小姐從水晶盤中拿了一個秋梨，吩咐旁邊的丫鬟用刀切成一塊一塊的，用叉子插了一塊遞給蘇玥。

顧家的秋梨，蘇玥前世吃過的，津甜可口，比市面上賣的梨還要好吃。

“確實很好吃。”蘇玥吃了一塊，又拿叉子叉了一塊喂給顧九小姐吃，“你也吃一塊。”

顧九小姐微微笑著，用手掩住嘴吃了一塊。

兩人又說又笑，親密無間的場景落在了人群后面站著的彭茵兒眼里，什么時候一個買藥的結交了顧九小姐？關系還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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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角落中的彭茵兒有些嫉妒又有些恨意，蘇家就如大樹上纏著的藤曼一樣，靠的是攀附別人，沒有什么好光彩的，前面攀附上鄭大人，如今又攀附上了顧家。

“表小姐，你怎么在這里？”顧家的仆婦端了剛做好的百合銀耳糖水過來，彭茵兒經常來顧家做客，顧家的人習以為常了，沒有把她當客人，也沒有把她當主人看待。

彭茵兒識趣地把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給仆婦讓出路來。

“表小姐，你也去吃點東西。”認識彭茵兒的顧家仆婦在客人這邊忙完了，上來招呼她。

顧家的秋梨有什么好吃的，她早就吃膩了，彭茵兒眼睛里恨恨的，沒有答話，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了。

“哎，這個表小姐。”仆婦望著遠去的背影嘆氣，客人一大堆忙都忙不過來，誰還有空招呼她啊。

“蘇姐姐，你今日梳的這個頭很好看，是你身邊的丫鬟幫你梳的嗎？”顧九小姐很喜歡蘇玥今日梳的發髻。

“不是。”蘇玥下意思地看了看旁邊站著的紅蕉，“我自己梳的。”

咦，其他正在吃瓜果的小姐們紛紛停下來，朝這邊看，高高的發髻墜著，上面插著的金燦燦的步搖隨著人說話晃來晃去，平添了幾分活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發髻。

“這是什么發式？”在座的小姐忍不住好奇的問。

“這個啊。”蘇玥想了想，“叫著仙女髻。”這個發式，要五年后才能見到流行呢。

小姐們掩嘴一笑，暗暗地觀察了一番，想著回去也梳個這樣的仙女髻，顧家的秋宴之后，大街上流行起仙女髻，到處可見梳著仙女髻的姑娘，不過這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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