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左一右攙扶著吳公子的小廝和車夫,被迎面潑來的這盆冷水潑了個狗血淋頭,再抬頭一看,一個巨大如山般的身影立在他們面前。
小廝和車夫使勁搖著吳公子的胳膊,“公子,你醒醒。”
吳公子身影搖晃,在下人懷里東倒西歪,口中不斷囈語著“呆子,書呆子……”
“看來還沒有醒。”吳大儒呵斥道,“來人!再潑!”
搖曳的燈火下仆人忙碌,一個家丁手忙腳亂地從水井立汲了一桶水過來,“嘩啦”一聲,吳公子渾身澆透,只覺得如同墜入冰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吳公子睜開模糊的雙眼,不遠處的一個身影在昏暗的燈火下層層疊疊,隨著一陣風吹來紅燈籠搖曳,那個身影消失不見,風停了,身影又如夢如幻出現在眼前。
“誰啊?”吳公子大聲喊道。
“逆子!”猶如一個驚雷在耳邊瞬時炸裂,吳公子徹底醒了,才看清眼前站著的人是他的父親。
身邊攙扶著人的小廝和車夫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你說說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事?”吳大儒面色凝重地看著幼子。
吳公子一征,“沒干什么,只是出去喝了點酒,又沒犯法。”
吳大儒對下面的兒子要求很嚴格,但是并不約束他們喝酒,因為吳大儒自己就很喜歡喝酒,酒并不是個壞東西。
“你還知道朝綱法紀。”吳大儒冷笑一聲,“你去佛門圣地翻墻入寺的時候,就沒有想到朝綱法紀,誰給你這么大的膽子?你就不怕佛祖怪罪,天下人恥笑。”
“我才不在乎什么天下人恥笑,我看是父親在乎,在乎自己的名聲被我拖累了。”吳公子坦然一笑。
吳大儒氣呼呼地指著他,“有你這么跟父親說話的嗎?我是你父親!”
“我知道,你不僅是我父親,你還是吳大儒,你心中更在乎的是吳大儒這個身份吧。”吳公子一笑。
吳大儒聽到這個,心涼了半截,又覺得痛心,想到小的時候拘著幼子在身邊讀書,幼子嫌讀書太苦,書讀到一半不讀了,這輩子他沒有別的奢求,不指望兒子長大后和父親一樣,飽讀詩書成為一個儒師或者是圣人,他也不把自己的希望強加在兒子身上,只希望兒子們能好好長大,不要長歪了。
已經睡著了被吵醒的吳老太太,從仆婦口中得知消息后,由仆婦簇擁著一路從廂房過來,“大半夜的,你們都不睡覺,站在這干什么?”
家丁們見老太太來了,都松了口氣。
“老頭子你做什么?”吳老太太對吳大儒不滿,皺眉道,“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說。”
吳大儒恨道,“他藐視佛祖翻墻擅闖佛門圣地,目無尊長,今天我要好好管教管教他。”再不管,這棵樹苗就要長歪了。
“你要管也要分時候,大半夜的,我都被吵醒了,天大的事,也得等睡醒了再說。”吳老太太勸道。
吳大儒更生氣,“就是因為你一次次寵溺縱容,他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先回房了。”醉酒后的頭暈腦脹,讓吳公子很不好受,吳公子推開攙扶他的下人,準備回房好好睡一覺。
“你站住!”吳大儒在背后喊道。
這回吳公子乖乖地停下腳步。
“是我沒有管教好你。”吳大儒閉了閉眼,聲音有些沙啞,“你藐視佛祖,目無尊長,你可知錯?”
吳公子搖頭。
夫妻相伴多年,吳老太太很了解吳大儒,看得出來,吳大儒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忙拉著幼子,“你就低頭向父親認個錯。”
吳公子不聽母親這些話。
“來人!”吳大儒喝道,“小少爺目無尊長,言語無狀,不知悔改,依家法懲治,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三十杖打下去,皮開肉綻,不死也殘,吳老太太不忍心,又轉過頭向吳大儒求情,“這,這太重了,小少爺他從小哪里受過這種苦,要是打壞了怎么辦,我看你老頭子上哪哭去。”說罷,拿過執刑家丁手中的木杖打了小兒子兩下,“還不認錯。”
吳公子不言不語,不動聲色。
吳大儒滿臉嚴肅地去喚家丁。
執刑的家丁一左一右把吳公子押在木凳上,手拿著木杖,一下一下狠狠地打下去,老爺在氣頭上這么說,他們不能當真往死里打,多少手下留情了的。
一下接一下,拍的一聲,木杖落在咬著牙一聲不吭的吳公子身上,打在兒身疼在娘心,吳老太太神情絕望又哀傷,去拉吳大儒的衣袖,“老頭子,差不多就得了!”
吳大儒拂袖,推開她的手,“這次,你說什么都沒用,你再這樣寵溺縱容他,終究會害了他。”
吳大儒說什么,吳老太太根本沒有聽進去,哭著撲到木凳上,護著兒子,“要罰,連我一起罰了,兒不教母之過,我寵溺縱容,如此這樣,小兒才會言語無狀,目無尊長,我有罪,理該受罰。”
還好執刑的家丁眼明手快停下來,才沒把木杖打在吳老太太身上。
“你啊你。”吳大儒氣得說不出話來,拂袖而去。
“還不快去請大夫。”吳老太太急急吩咐。
屋內陷入混亂,家丁丟下木杖去查看公子的傷勢,急急忙忙吩咐人去抬擔架。府中有一個老郎中,平時給府上的人和吳大儒收的學生看病,這個時候已經睡下了,仆婦匆匆忙忙地去把老郎中喚醒,清洗傷口上藥。
人影匆匆,腳步碎碎,仆從忙碌,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楊四郎跟著吳大儒讀書,住在吳府的偏院,和其他學生住在一起。
正院那邊燈火通明,一直持續到后半夜天快亮了才熄,正院那邊發生的事也傳入了這群學生耳朵里。
“你們說,我們要不要去看望吳公子?”學生猶豫著。
他們在吳府讀書,吃住都在吳府,受了吳家人不少的恩惠,雖然說是寄人籬下,但吳大儒對他們很好,只是吳公子這個人,心高氣傲脾氣又不好。
其他學生想到吳公子,有些猶豫。
一名學生看著書桌前端正而坐看書的楊四郎,問,“四郎,你去不去?”
楊四郎一手捧書,一手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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