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蘇玥的臉龐被不遠處明晃晃的火把照亮,待適應了視線,才看清楚戒嚴的士兵人人手中舉著火把,把蘭湖碼頭照亮得如同一片星河。
一個官兵在大聲喊話,“閑雜人等,請速速離去,沖撞了外使,以軍法處置。”
朝廷只在僅有的幾個港口開了市舶司,廣州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外使一般會先到廣州停船修頓,補給物質和報備,然后再北上進京面圣。貢船運載的貨物其中一部分是貢品,這部分是用來朝貢的,誰也不能動,剩下的部分才是用來進行雙方貿易。
以軍法處置,是要進牢獄甚至砍頭株連家族的,這句話威懾到了不少圍觀看熱鬧的人,許多人依依不舍地離去。
蘇玥她們不能離去,因為還沒有找到阿旦。
阿旦不知道去哪里了。
蘇玥在人群中搜索阿旦的影子。
“這個阿旦。”紅蕉抱怨道,“等找到了我非扒了他的皮。”紅蕉見到這么多士兵,感覺到事態嚴重。
“阿旦可能不知道我們在找他,要是知道我們在找他,他肯定會出來見我們的。”蘇玥寬慰她道。
她們幾個人站在這里太扎眼,蘇青拉著蘇玥她們往旁邊人少的地方去。
夜色黑得不見五指,她們幾人的身影頓時融進夜色中,與如濃墨一般化不開的夜色融為一體。
她們在一塊礁石旁邊站定,遠處的海面上黑漆漆的,退了潮顯得靜悄悄,逐漸地出現一點亮光,最開始是一點,接著是兩點三點,星星點點。
貢船就要來了。
蘭湖碼頭出現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官員命令士兵做好接船的準備,士兵領了命令舉著火把,跑來跑去場面一度慌亂。
“我們怎么辦?”蘇玥問蘇青,“黑燈瞎火的,阿旦又找不到。”
因為擔心官兵發現她們,干脆把火把熄滅了,這塊礁石巨大,比人還高,剛好可以作為她們的藏身之處,
“現在正是慌亂的時候,先不要動,也不要出去,看看情況再說。”蘇青說道。
等沒有關系,就是蚊子太多了,靠近水的地方,容易滋生蚊子,一小會兒,蘇玥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大包。
貢船靠了岸,市舶司、布陣司府衙的官員滿面春風地迎上去,因布陣使大人告假回京,并不在迎接的官員之列,讓人感到意外的是,林知府也沒有來,知府府衙也沒有來人。
蘇玥不知道,市舶司隸屬于布陣司,并不歸知府府衙管轄。
即便言語不通,但對方笑臉相迎,熱情滿滿,外使都能感受到這份誠意,驛站早就備下了美酒佳肴歌舞,準備通宵達旦,徹夜歡歌。
“請請請。”市舶司大人在前面領路。
在官員的簇擁下,外使一行人有說有笑朝驛站的方向去,老驛丞佝僂著身子,一言不發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驛丞請留步。”市舶司大人特意跑過來,“招待外使你就不用去了,你留下來看著貢船的貨物。”又壓低聲音嚴肅地道,“皇上前些日子還問起朝貢的事,這些貨不能有任何閃失,出了閃失,你我都擔待不起。”
“大人請放心,卑職知道厲害。”老驛丞躬著身子,領了命令。
老驛丞上了年紀又駝背,除了蒼老之外還有幾分枯朽。
這個樣子去招待外使,豈不是笑話,丟的是朝廷的臉。
市舶司冷冷一笑,拍了拍老驛丞的肩膀,“老驛丞辦事,我最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酒好肉。”
老驛丞被拍得頭低得更低,身子彎成蝦米狀。
這一幕被千里鏡后面的蘇玥看在眼里。
蘇玥把千里鏡放下,嘆了口氣,“沒想到,老驛丞這么可憐。”
蘇青拿過蘇玥手中的千里鏡,對著碼頭的方向望,一個佝僂的身影默默地轉身,離開熱鬧的人群,一個人往回走。
蘇青覺得自己錯怪老驛丞了,老驛丞這個樣子,想幫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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