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淵難得瞟了一眼腰背挺直的大哥,又看了一眼旁邊低頭的盯著腳尖的妹妹,閉上眼,手指揉著太陽穴,似乎很頭疼。
“大哥若真是知道規矩體統,便也不會生出這些不符合身份的事。”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些年道理沒少說,兄長仍舊如此,蘇子淵也放棄了,以他之力也能護住兄長及妹妹。
酒樓后路都被堵住,蘇子淵沒有再多說,反而是指了桌上的點心,“姚記的核桃酥,二妹妹排了一晚上的隊買來賠你的,妹妹拿回去吧。”
蘇子淵也不知是不是他太過敏感,與以往不同,妹妹不吵不鬧,反而讓他覺得被疏遠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兄長帶大妹妹,他又何嘗不是養大妹妹。
回想當年妹妹才不過三歲,父母便出事,兄長繼承爵位,二哥又去了寺里,回府的時候不多,說妹妹是他和兄長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也不為過。
自己養大的孩子,突然不親近了,心里滋味自是不好受。
“兄長不小了,也該持重了,我已經拜托老師為兄長尋門親事,待嫂嫂嫁進府中,咱們這個家也就能像個家了。”
“二妹妹到底是一家人,又誠心道歉,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
蘇子淵說話,蘇傲兄妹就聽著。
半刻鐘后,蘇傲提著鳥籠從書房里出來,感慨中又帶著點小得意道,“果然我擺出兄長的作派來,老三也好說話了。”
“還有娶什么婆娘?我還沒玩夠呢,誰聽他的,就他那個老師在國子監都是出了明的老酸儒,認識的自然也是酸儒人家。”
蘇喜妹不接話。
至于那盒蘇盼兒買來的點心,她也沒有拿,三哥也沒有強求,略讓她的心情還好些。
“二丫頭排一晚上買的核桃酥,道歉到是挺有誠意的。”蘇傲自顧的說著。
眼看著到了路口,兄妹兩個要分開,蘇喜妹才道,“大哥,我讓你辦的事你放在心上沒有?”
“知道了,不過你三哥剛剛也說了,這兩天讓咱們先看挑挑畫,他既給我這個做兄長的面子,我怎么也要給他些面子。”
蘇喜妹打斷他的話,“那就交給你了。”
也不多說,便回院子了。
晚上,蘇喜妹讓人去書房搬了些百鹿圖過來,她一副副的打開對比,搬過來少說也有十竹筐,比較之下,找不出一點不同之處。
蘇喜妹不信這個邪,又讓人連夜去取畫,人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婆子帶回來的話是三爺吩咐太晚了,讓大小姐早些休息。
興志被打斷,蘇喜妹也就沒了心思,早早的梳洗睡下。
接下來兩日,她和蘇傲都安靜的呆在府中挑畫。
第三日下午,蘇盼兒來了。
蘇盼兒長的嬌嬌弱弱,仿佛被風一吹就能倒似的,她臉上雖擦了粉,也掩飾住神色間的疲憊。
蘇喜妹是不想見她的,可無奈蘇盼兒聰明,是掐著時辰來的,蘇子淵前腳回府,她后腳就來了。
“聽聞語芳說了大姐姐救她的事,只是這事不好張揚,便也不好到府上來道謝,但是她心中是感激大姐姐的。”蘇盼兒坐下后,喝了口茶,便娓娓說了起來。
蘇喜妹打斷她的話,“什么救她?我怎么聽不懂二妹妹在說什么?這幾日我一直在府中,從不曾出去,不知道二妹妹是不是聽錯了?”
蘇盼兒微微驚訝的張大嘴,只一秒又像說錯話搬的捂住嘴,“看我又弄錯了,多虧大姐姐提醒。”
這樣的神情和舉動,赤裸裸的在告訴在場的人,她是在說謊。
蘇子淵只瞟了妹妹一眼,并沒有追問。
蘇盼兒仿佛也知道做錯了事,可她嘴甜又聰明,自己都能將氣氛帶起來,話題引到了法會上面,“三哥哥,那日你不當職,想必會陪著大姐姐去吧?謙哥這些日子功課落下,父親拘著他在府中溫習功課,我又不好湊到外人那去...”
頓了一下,蘇盼兒小心翼翼先看了蘇喜妹一眼,才期盼的望向蘇子淵,“不知能不能與大姐姐三哥哥一起結伴而行?”
謙哥,宋謙。二房獨子,比蘇盼兒弟弟。
蘇傲當頭來了一句,“前些日子在茶樓里遇到,你不是與衛離他們一行人去法會嗎?”
到不是蘇傲針對她,而是那時蘇盼兒還邀請過妹妹。
蘇盼兒臉微紅,擰著手里的帕子,“衛大哥當日差點傷到大姐姐,這幾天到是下了貼子給我,我一直也沒有應。”
言外之意是為了幫蘇喜妹出氣,所以不與衛府來往了。
蘇喜妹就看不上她這副假惺惺的樣子,“二妹妹這么一說,我心里到是過意不去了,因為我讓你們有了生分到底不妥,我與衛府是我的事,二妹妹大可不必如此。”
蘇盼兒軟綿綿的站起來,唇咬著,閉上眼,再睜開時,對著蘇喜妹做了個欠身,“那是茶樓之事,我總想著人沒事,與衛伯爵府鬧的面上無光不妥,那晚回府后,越想越深覺自己有錯,伯爵府再好,那也不及咱們姐妹間的情分重,是我魔杖了。還望大姐姐原諒我一回。”
蘇盼兒雙膝深深蹲下去,抬頭看向椅子上坐著的蘇喜妹時,眼圈也紅了。
巧言令色,又八面玲瓏。
蘇喜妹看了心知她活了兩世也不是蘇盼兒的對手,世家貴女去與下人排一晚買點心的賠禮態度,還有當著家人這樣一翻感人肺腑的話。
“二妹妹起來吧。”開口的是蘇子淵,“既是一家人,結伴而行是應該的,你大姐姐不是小氣之人。”
蘇傲別看平時大咧咧的,這時到沒有開口,看到弟弟開口,還擔心的往妹妹身上看了一眼。
蘇喜妹垂著眼簾,“二妹妹多慮了,三哥說的在理,你我是姐妹,哪有什么原諒不原諒的,茶樓之事我也沒有怪過二妹妹。”
表里不一,她也會啊。
只是她一開口,不說蘇子淵和蘇盼兒如何想,都驚呆了。
蘇子淵正是怕妹妹鬧,剛剛才說了一句。
結果完全和平時兩樣。
就是最偏著她的蘇傲,也瞪大了眼睛,心下感嘆,原來妹妹也會口是心非啊。
“二妹妹就是太多慮了,老人常說寡欲精神爽,多思氣血衰,妹妹就是想的太多。”蘇盼兒不但要說,還要做,她熱親蜜的握著蘇盼兒的手,“怯弱不勝,卻自有風流。眉目含情,閑靜似姣花照水,行動似弱枊扶風,要換我長得妹妹這番模樣,怕晚上夢里都要笑醒。只是妹妹的心較比干多一竅,這身子骨才越發贏弱。”
蘇盼兒最后回府后,腦子都米糊糊的,蘇喜妹不與她吵,還夸她,莫不是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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