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不說破是人生的大智慧,而看破了偏要說破,便是不留情面!
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使得秋子君的心里很不舒服。他刻意隱瞞身份,就是圖個瀟灑自在。不曾想自己剛來薄府沒兩天,他的身份就曝露了。
行至姜鈺的屋門前,秋子君頓了一下腳步,然后推門進去了。
姜鈺已經吃完了秋子君先前送來的牛肉面。他見秋子君情緒低落地走了進來,就知道自己的主子又給他難堪了。
“面很好吃!多謝!”姜鈺勉強用左手肘將身子支起一點兒看向秋子君。
秋子君一句話地沒說地坐在了姜鈺的床腳的矮凳之上。他之所以流落京城之外的一處荒僻的莊園里,就是因為呂后臨朝稱制后,他的父親楚元王聽說荀子的弟子浮丘伯在長安,便讓中大夫申公與他同去受業。
十載寒窗苦讀,秋子君的詩才未有多少長進,武功造詣卻突飛猛進,一舉奪得了武功榜第一的頭銜。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秋子君當然懂得。他隨后拜別恩師,隱姓埋名于山野莊園之中。過著逍遙自在,與世無爭的快活日子。
如今他為了個徒弟來到平城,身份也沒藏住,秋子君能不郁悶么?
姜鈺侍候薄郎君多年,很懂得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該保持沉默。
日影不斷地西移,屋子里地面的光影緩慢地變化著。
“我小時候曾聽聞一個教書先生對他的學生們說:‘唯有舍得二字最難做到!’您是武學第一人,這二字應該難不倒您對吧!”姜鈺終于尋到了一句可以勸慰秋子君的話。
“嗯!不錯!我既然已經選擇了隱姓埋名,那么以前的榮華富貴皆是過眼云煙,現下我就是他的師傅秋子君!”秋子君心頭的結松開了,人也輕松了許多。他起身回靜園去了。
薄郎君本以為秋子君這回該走了,卻沒想到他居然依舊回了靜園。
“你沒看錯?”薄郎君不可置信地盯著欒沖的眼睛。
“他的確還在靜園!”
欒沖也有點弄不懂了。人既然是薄郎君帶來的,若要他走還不容易,直接讓他離開便是,為何卻要言語相激,逼著人家離開呢?
“去吧!”薄郎君失望地坐在幾案后沉思起來。
“為什么非要趕他走呢?”羅嬌嬌不解地望著薄郎君。
“他的身份特殊!”薄郎君抿緊了唇,凝視著房門外。他的眼神深邃得不見底,讓羅嬌嬌琢磨不透。
“無論他是什么身份,他都愿意當你的師傅不是嗎?”
羅嬌嬌可不想秋子君離開,不然這偌大的薄府又會變得冷清了。況且他待她是極好的,還教她武功。
薄郎君有他的政治野心,他要讓代王登上權利的巔峰。
縱觀諸王,只有代王宅心仁厚,上位后不會對諸王下手,而其他人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到那時,血雨腥風不但會波及諸王,而且會引起朝堂的動蕩。不甘心引頸受戮的諸王難免要起兵造反,屆時生靈涂炭,百姓遭殃!
他要籌謀這些事,怎么會讓他人知曉?而且這個人的身份也在皇族之列!
秋子君也不是沒想過要離開,只是他在走之前要把自己的這一身絕學傳給薄郎君。所以他已經想好了,明日丑時三刻在教薄郎君武功時向他說明情況,以免這小子再使出什么花招來,讓他防不勝防。
春夏之際的丑時三刻,天光已經亮了。秋子君坐在院子里的樹下等著薄郎君。
薄郎君一身黑色緊身衣出現在了園門口。秋子君負手站了起來。他看著面色清冷的薄郎君點點頭。
薄郎君依例向秋子君行了一禮,然后神色凜然地開口道:“我何時才能學有所成?”
“三年!”
薄郎君此話一出口,秋子君就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一塊兒了!
“一年半!”薄郎君定定地看向秋子君。
“好!不過……”
“我會用心的!開始吧!”薄郎君走到了院子中心站定。
“丫頭!出來吧!”秋子君邊走向薄郎君邊沖一假山石后喚道。
羅嬌嬌慢慢騰騰地從假山石后轉了出來。薄郎君的眉頭摶了起來。
“我不是想偷看的,而是不放心……”
“不許有下次!”薄郎君挑了一下眉頭怒道。
“是!”羅嬌嬌提著裙擺一路小跑地離開了。
“其實她是好意!”秋子君替羅嬌嬌說了一句。
“你是嫌她活得長了么?”
薄郎君的話使得秋子君閉上了嘴巴。他知道薄郎君說的沒錯!
羅嬌嬌一口氣跑回了薄郎君的書房。她知道自己偷聽不對,可是她真怕他們二人之間再出現什么其他的狀況!
一肚子委屈和難堪的羅嬌嬌趴在茶桌上,心里直埋怨秋子君為什么要將她喚出來。
偷窺武學是學武的大忌。秋子君當然不能讓羅嬌嬌繼續犯錯!
薄郎君渾身是汗地回到書房時,羅嬌嬌已經趴在茶桌上睡著了。
薄郎君沒有喊醒羅嬌嬌,而是自己取了換洗衣物去了清遠香榭。
清遠香榭內浴房里的池子建在地下溫泉的泉眼之上,所以池水常年溫熱。
薄郎君舒舒服服地泡在池水里洗浴。他閉著眼睛琢磨著秋子君教給他的武功路數,回想著那一招一式的精髓所在。
如果他沒有什么宏圖大志,那么他現在倒是愿意跟著秋子君學藝。秋子君的拳法、掌法和劍法無一不精。他的內功造詣更是不得了。
“主子!時辰差不多了!”欒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薄郎君緩緩地睜開眼睛,拿過池邊的浴巾開始起身擦拭自己的發髻和身子。
浴室的門開了,一身黑色袍服的薄郎君顯得格外的精神,只不過他的發髻是披散著的,卻平添了一份灑脫的氣質。
羅嬌嬌已經醒來了。她提來了食盒,煮好了茶等著薄郎君回來。
薄郎君一進書房門,就打了個噴嚏。羅嬌嬌抬頭一看,他的頭發還濕漉漉的嘞!
“怎么不擦干了再出來?傷風了可怎么辦?”羅嬌嬌拿起巾帕給薄郎君擦拭起來。姜鈺不在薄郎君的身邊侍候著就是不成!羅嬌嬌在心底暗自嘀咕著。
薄郎君去上早朝了。羅嬌嬌來到了姜鈺的屋子里。
姜鈺的身體素質好,所以他的棒傷已經結痂了。
羅嬌嬌要喂他吃飯。他說他可以自己來。羅嬌嬌看著支起胳膊還不能坐起的姜鈺說道:“還是我喂你吧!這樣你也能快些好起來,照顧好郎君。”
姜鈺詢問薄郎君的近況。羅嬌嬌將他的瑣碎小事都學給了姜鈺聽。
“這個欒沖!也太不盡心了!”姜鈺突然坐了起來,疼痛卻使得他“啊呀”了一聲。
“快趴下!別逞能!你打不過他的!”羅嬌嬌深知欒沖的厲害,所以不想姜鈺去招惹他。
“他的確惹不起!他手下的暗衛個頂個地厲害,就連郎君都忌憚他三分!他可是娘娘身邊的紅人兒!誰要是敢對娘娘不敬,恐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姜鈺熟知內幕,自然不會沒事兒找事,讓自己的皮肉再受苦!
“這么厲害?”羅嬌嬌想起欒沖帶自己去宮中見薄姬之事,身上不由得陣陣發冷。她那時不肯說出秋子君是薄郎君的師傅一事忤逆了薄姬,欒沖就在她的身邊。他若殺她,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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