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么……”
美人大師的話鋒忽地一轉,輕嘆道:“青云再好,若無登天的梯子、飛翔的翅膀,卻也是無根之木、不系之舟,起起落落卻是難免的。
且,‘青’上三水疊一山,風波起伏總不斷;高山重水壓一月,月既不出人難安,若有烏云掩山水,陰風四起易生亂。
王先生說的這個‘靜’字,坦白說,不是太吉利,如果不幸你又和名字里有云的人關聯上,那就更不吉了……嗯,看王先生的表情,你果然和名字里有云的人有關。
那么,先生遇到的麻煩就比較大了,不僅傷身傷運,只怕還會傷你的命。
但王先生也不必太憂心,你命格里還算有些殺伐氣,右面這個爭字,倒是能解一解的。”
在周振麟近乎絕望的眼神中,美人大師輕松解完了字,驀地微微一笑,素手輕揚。
剎那間,雪白的指尖凌空翻飛,若蝴蝶穿花般靈動,仿佛在跳舞。
周振麟茫然地看著她,先還有些不解,但漸漸地,神情就變得呆滯起來。
數息之后,他眼睛緩緩地閉上,身體也依靠在了墻邊,似是馬上就要睡著,可卻又始終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并不曾當真摔下去。
走廊深處,忽地起了風,一陣接著一陣,輕盈柔軟,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周振麟被這微風拂著、吹著、掠過,猛地打了個哆嗦,睜開兩眼,人也清醒了過來。
那一刻,他感覺身體變得無比輕松,渾渾噩噩的感覺也已不在,如同從里到外被什么東西洗了一遍。
而后,他便隱約聽到了身后傳來的響動,像是一聲嘆息,又像是鳥兒的輕啼。
但他也并不能十分肯定,因為那聲音實在太輕微了,他不由想起了那幾只麻雀。
可能是它們又飛到了別處吧。
他想道。
有心回頭看上一眼,可最終卻還是站著沒動。
一來,大師說了讓他不要動,他自然得聽人家的;二來,那風吹在身上實在是太舒服了,讓他想起放假睡懶覺時灑滿窗簾的陽光。
緊接著,暖暖的乃至于有些熱的感覺便漫了上來,身上的羽絨服就很快變成了蒸籠屜,周振麟熱出了一身的汗,發鬢都有些潮了。
“王先生要是熱的話,外套便脫了吧。”
茶煙般的聲音涼潤清婉,周振麟心里最后的一絲防線也就此潰散,很順從地脫掉了羽絨服,又抬手揉了揉肩膀。
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骨關節竟發出了“噼啪”的脆響,像是僵硬了很久一樣,嚇了他一跳。
“好了,可以進屋了。”
美人大師素手垂落,周振麟也恍惚了一下。
回過神時,他已然忘卻了剛才那纖指如若jing靈的舞蹈,只覺得耳畔仿佛有水聲與歌聲拂過,可再細聽時,也不過就是很尋常的說話聲而已。
美人大師不再看他,施施然走進了右側的屋子,周振麟這才看到,這房間的門上釘著一塊木牌,上書“洽談室”三個字。
看起來,這便是大師為客戶進行心靈培育的地方了。
他定了定神,抱著羽絨服走了進去。
房間很寬敞,里面的陳設也沒那么古典,而是很時尚的現代風格,與周振麟接觸過的那些心理醫生的辦公室很類似,只是面積更大些。棕色系家具給人一種安心感,真皮沙發旁邊放著一盞極為華麗的水晶落地燈。
美人大師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王先生請沙發上坐。想喝點什么?”
周振麟依言坐了下來。
柔軟的沙發瞬間將他的身體陷了進去,還發出了細小的“咯吱”聲,他不由有些難堪,覺得這聲音很是失禮,局促地低下了頭。
在這位大師面前,他似乎總是各種不自在,完全沒有了大明星應有的風度。
“嗯,請問您這兒有熱茶么?”在沙發上換了個更合適的坐姿,周振麟盡量調整好心態,輕聲問道。
“有的,請稍等。”美人大師笑靨如花,如柳的腰肢款擺著,走去一旁的櫥柜拿茶葉罐,說話聲像風吹過樹梢:
“我姓木,水木清華之木,你叫我木小姐就可以了,大師什么的,我可不敢當。”
“木……大師。”周振麟囁嚅著,并不敢有絲毫怠慢,哪怕這位木小姐表現得云淡風輕,他也打從心底里覺出了一種壓迫感。
那是面對高位者才會有的感覺。
而這位木小姐給他的威壓,甚至比一些位高權重的大人物還要強烈。
熱茶很快便端了上來,還有兩小碟jing致的茶點,茶具也都是時尚簡致風的,就連茶包都是如今市面上流行的牌子。
周振麟捧著玻璃杯,茶水彌散出絲絲縷縷的熱氣,他繃緊的心弦也少許放松了些。
“這是我的名片。”一只素手探過來,光潤的指甲修剪得干凈整潔,蔥白的指間夾著一張名片。
周振麟連忙放下杯子,起身接過。
淺碧色的jing致名片上,只印了一個名字:
木輕云。
美人大師的名字果然也與眾不同。而輕云二字,也和她身上那種難以形容的風姿很相襯。
“王先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舒服的?”
木輕云此時已經坐在了周振麟對面的沙發上,笑容溫婉地看著他。
周振麟小心地收好名片,重新捧起茶杯,似乎要借助掌中的溫暖給予自己勇氣,好一會兒后,才顫聲說道:
“是一……一個多月前。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參加活……嗯,我和朋友一起參加聚會,朋友都說我氣色很不好,皮膚狀態也很差。”
他抬手摸了摸臉,那粗糙的膚質與突立的顴骨又讓他觸電般地收回手,神情也黯淡了下去:
“那時我還以為是沒休息好,就每天都早睡早起,把不規律的作息調整了過來,但卻沒什么用,朋友都說我可能是jing神壓力大造成的。
但我自己并沒什么感覺,睡眠和飲食都挺好,這樣子大概有半個月吧,我慢慢開始覺得累,還怕冷,特別怕冷。您看我現在還穿著這么厚的衣服,這都開春了。”
周振麟苦笑了一下,面色越發地黯然起來。
他還很年輕,可身體卻像個老年人,這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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