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晚生!”薛瑯喘著粗氣疾步走到崔太夫人面前,說道:“是兒的過錯,不知安寧縣主可有事?”
崔太夫人對薛瑯印象還好,加上他現在滿面歉疚,怒氣消了不少。
“原來是安國公,不管怎么樣,你們比賽,我們女眷不過看個熱鬧罷了,小心些總是好的。”她沉聲說道。
陸令姝用帕子擦著虛汗,扶了紫竹出來說道:“我沒事……沒事沒事,外祖母和安國公不必擔心。”
程循也下馬過來了,他在欄桿外焦急的朝里面看著,待看到紫竹示意無事的眼色才松下一口氣來。
薛瑯拱手說道:“瑯來日必登門向縣主賠罪。”
“不用了,小事一樁!”
陸令姝連忙擺手,心想她可受不得,都是不小心嘛,正要向前幾步推辭,忽而起了大風,將她手中的香帕吹了出去。
薛瑯指尖微動,有光彩閃過,不過一剎便消失不見。
香帕就落在他的腳下。
薛瑯眼中閃過一分冷意,低頭撿起腳下的香帕,走近了,語氣卻是無比溫柔:“縣主勿要推辭了。”
陸令姝呆呆的接過他遞過來的香帕。
薛瑯朝著崔太夫人和周圍的女眷施了一禮,轉身再次上馬,年輕的郎君背影挺拔如松,看起來溫吞爾雅,一上馬仿佛變了個人似的,神色肅然,喝一聲“駕”,精致可如畫的眉眼霎時變作了一方峻山萬頃碧海,竟比之今日最受歡迎的臨淄郡王李矩但毫不遜色,引得眾女一陣吸氣贊嘆,看向陸令姝的眼神便多了幾分羨慕嫉妒恨。
陸令姝沒有動,依舊是呆呆的。
不知道以為她是看癡了,就連十八娘都在一邊嘲笑她,扯著她坐下了。
只有陸令姝知道,不對,她不是看癡了,她是癡了,否則怎么會以為剛才薛瑯那情意綿綿欲語還休的眼神是對著她的?
見鬼了,青天白日的,莫非我身后真的有美艷女鬼?
那廂陸令姝慌得一批,不住的往身后看來看去,薛瑯上了馬,繼續比賽,只有程循還在看著陸令姝。
從薛瑯為她撿起香帕,一直到薛瑯離開,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心上人的眼神有些愣愣的……是因為什么。
“我敢打賭,安國公是我們長安城最英俊的郎君,沒有之一!”有小娘子笑吟吟地說道,聲音如鈴聲般清脆……刺耳。
程循垂下眼簾,調轉馬頭上場。
一炷香后后,比賽結束,換了新的隊伍上場。
平西郡王借口離開,到后院看媳婦去了。
程徽娘更衣完畢,扶著婢女回來,身后并不沒有王紹。
陸令姝湊上去想八卦,遭到無情的拒絕。
程徽娘蒙娜麗莎的微笑jpg。
“陸姐姐不要想多了哦。”
再半個時辰,第二場結束,眾人相攜回了前后院。
陸令姝故意走的很慢,轉頭去尋程循,回了沒五遍也有八遍,來來回回就是尋不到。
可能走得比較快?
心里這么想,卻有些郁悶,她剛才被嚇到了,他怎么還一點表示都沒有,剛剛當著那么多人不方便,現在怎么也不知道等等她啊?
陸令姝頓時很氣,覺得程循莫名其妙,不過氣著氣著,她忽然想到適才在馬球場薛瑯對她的那個笑,以及周圍八卦少女們的議論。
無非就是說薛瑯二十多歲的還沒有成婚,也不知道會喜歡什么樣的小娘子,看他剛才對安寧縣主那個溫柔笑意的模樣,哎呦呦,羨煞旁人……
不會是吃醋了吧?
有可能,畢竟這個家伙有前科,常常覺得自己不如旁人尤其薛瑯還是他的好友。
“……去看看他在哪兒。”她對梅香耳語道。
梅香很少隨她出來,因此識的她的人應當不多,陸令姝便要她去看看程循如何,千萬不能被有心人認出來。
梅香應是而去。
開席的時候,孫月娘就坐在寧王妃的旁邊,與寧王妃和徐夫人有說有笑。
十八娘譏諷道:“不知道還以為寧王妃選她做了平西郡王妃。”
當然這不可能,寧王妃不會傻到給自己的兒子選一個對他毫無助力的女子做媳婦,據說今日新鮮出爐的郡王妃便是大理寺少卿的小女兒,知書達禮又溫柔大方,寧王妃和平西郡王都很滿意。
酒席吃到一半,孫月娘便領著丫頭退了下去,徐夫人不知道語重心長的囑咐了她什么,反正出去的時候滿面暈紅,像是吃酒吃多了。
陸令姝沒有在意,低下頭繼續和崔太夫人給她的“關愛”作斗爭。
她邊咬著口中的雞腿,邊漫不經心的問道:“梅香回來了?”
紫竹說道:“沒有。”
“什么?”陸令姝咽下雞腿肉,怪道:“都有一炷香了吧,她是去哪兒?”
她是想要她看看程循是不是真的一下場就因為不可抗拒的因素去了前院,而不是要她一直盯著啊!
“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紫竹也被她說得有些緊張,“要不奴婢現在去找找她?”
說曹操曹操就到,兩人正慌著不知怎么辦才好,梅香就急匆匆的過來了,臨到了門口故意屏住自己的呼吸,緩步走到陸令姝面前,不要人看出她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娘子,奴婢裝作是迷路的小婢女一路跟去了前院,發現程參軍是和安國公在一起的,臨淄郡王都不在身邊。”
“而后奴婢就想著回來了,不過……不過回來的時候是真迷路了,只好又回了原地,正巧看見程參軍跟著一名婢女出來,步履匆匆,也不知道要去何處。”
“奴婢當時心想,反正來都來了,便繼續跟著往前走吧,說不準程參軍要去解手,奴婢順著就能找到回來的路呢?誰知道程參軍跟著那婢女去的卻不是恭房的方向……而是寧王府預備為客人更衣的耳房。”
“可是奴婢記得,程參軍出來的時候,身上并沒有被酒水飯菜打翻過的污漬!”
“等等,你的意思是,程循是被人交到更衣室的,他其實并不是要更衣?”陸令姝問道。
梅香點頭,“奴婢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不光你覺得不對。”
如果程循真的要見什么人,為什么會選擇在寧王府?那只能說明出了寧王府這個人他便見不到了,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有人尋他有急事,必須現在就說清楚了,但現在問題是,有什么大事非要在寧王府里說?
難道程循的真實身份是寧王安插在李矩身邊的間諜?
陸令姝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唬了一跳。
但不對,李矩與程循是過命的交情,聽說當年李矩十幾歲正是不作就不會死的時候曾偷偷扮作小卒曾跟著金吾衛王大將軍出征吐蕃,戰場上刀劍無言,若不是程循眼疾手快,說不定都不會有今日的臨淄郡王了。
兩人回京之后還被圣人臭罵了一頓,尤其是李矩,被勒令在家禁足整整一個月。
當時的陸小姐還因為這事嘲笑過程循呢,笑他不知死活腦子一根筋,攀附誰不好正正攀附了不受寵的睿王之子,卻沒想到那次“作死”的經歷正是李矩人生命運的轉折點,從此后他也被圣人關注,圣人是越看這個孫子越順眼,三年后竟然直接將其提拔到了禁軍金吾衛中,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著秦將軍操練軍隊。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程循根本不會背叛李矩。
那程循到底是去做什么?
空想不如實干,陸令姝是個行動派,當即拍板要去親自看個究竟。
畢竟是寧王,親兄弟尚且明算賬,她可不信寧王真的對皇位毫無想法,便對崔太夫人說要出去更衣,為了不打眼,特意只帶了梅香,要紫竹在這里幫她應付,就連領路的婢女也被她找借口騙在了更衣室,而她則與梅香偷偷從窗口爬出了出去。
而與此同時。
程循進了更衣室,隨行的婢女眼見人已入轂,便悄悄的退了出去,正準備落鎖關門,忽然有雙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程循鳳目含怒,“安寧縣主在哪里,你帶我到這里做什么?”
一盞茶之前,這婢女來席間對他耳語,說她是陸令姝的婢女,她家娘子今日在馬球場上被安國公傷到了,為了不落安國公的面子才沒當著眾人說出來,現在非常難受,想要見他。
程循一聽,當即借口跟著這婢女出來了,他也是關心則亂,并沒有在意這婢女究竟是不是秦國公府的婢女,但是出來之后卻見這婢女領著他七扭八拐不知往何處去,沒有哪個外府的婢女會對寧王府如此了如指掌,他心中這才起了戒備之心。
果然,他剛進這間屋子,她就想將他關進去。
程循卡著婢女的脖子將她拖進來,壓低聲音問道:“你告訴我,誰派你來陷害我的?”
婢女被他下三白含怒的鳳眼嚇得魂飛魄散,哆哆嗦嗦的說道:“呃……沒,沒有人要陷害郎君,奴婢的確是,是安寧縣主的婢女……”
程循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我不跟你廢話,你最好跟我說一句真的。”
“是、是,呃……”
婢女忽然瞪大了眼睛,看向程循的身后。
程循后背一冷,暗道不好,一回過頭去,眼前霎時一片白霧。
孫月娘將藥粉都灑在了程循的眼前,雙手環上男人的窄腰,“郎君,沒有人要害你,只是我想見你罷了。”
婢女從程循的手中滑下來,立刻死而復生似的,迅速的跳到了屋外鎖上了門,程循連反應都來不及。
孫月娘終于放了心,拉著程循的手道:“郎君你別做無謂的掙扎了,你,你出不去的!”
程循回過頭,眸光沉沉看著她,“孫月娘,你是不是以為我放過你一次,就能放過你第二次?”
孫月娘嚇得雙腿打顫,發起脾氣來的程循好可怕,跟平時的沉默寡言完全不一樣。
“我,我又不是害你!”她想到徐夫人教她的那些東西,一咬牙撕開了身上的衣裙,撲到程循身上,哭著說道:“郎君你要了月娘好不好,你若是不要月娘,今日會被這藥粉折磨死的!”
程循已經感到了小腹的陣陣熱意,他開口說話,嗓子都啞了。
“你放手。”
“我不放!”
不放是吧?程循也不說話了,反正孫月娘也不聽,他力氣大,這些藥粉的藥力剛上來壓不住他,他一伸手擰斷了孫月娘的兩只手腕,這些孫月娘連抱他的力氣都沒有,軟倒在地上疼的放聲大哭。
屋外的人當然不會開門。
他們只怕屋里的動靜太小。
程循咬著牙,額頭已經出現了細密的汗珠。
他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四下找水,他現在很熱,熱的要死。
“沒用的郎君,這里沒有水,你那么難受,為什么不要了我?”孫月娘忍痛說道:“郎君我不求你娶我,哪怕是在身邊做一個洗腳婢也好,我……我喜歡你呀!”
沒有找到水也沒關系,程循將空的茶盞摔碎,用碎片割破自己的手臂,隨著大片的血液的滲出,頭腦明顯清醒了不少。
孫月娘還在那里不停地絮叨,她就不信孤男寡女還有神藥,程循真的會坐懷不亂!
就算他真的不亂,等會兒來了人被人撞見,他也不得不亂了!
直到她看到程循放血的那一刻,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為什么,為什么他寧愿自傷也不肯要她?!
是陸令姝!都是因為陸令姝那個賤人!
她的眼神漸漸血紅,仿佛被放血的是她才對。
“將來你會后悔的!”她喊道:“當初她就嫌棄你窮跟你退婚,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怎么這么愚蠢!她根本不愛你,她愛的是你的權勢地位!你是不是傻!”
“你清醒一點!”最后一句,她用盡全力吼出來。
每一句都是為了扎程循的心,但程循現在早就將此事放下,發誓要對陸令姝一輩子好,又怎么會因孫月娘三言兩語的挑撥而發怒?
正思索著如何逃出去,卻聽門口似乎響起了什么動靜。
“啪”的一聲,鎖開了。
“孫月娘你個小……”
陸令姝在外面早聽見了孫月娘的咒罵,開鎖后立刻推開門進來,本想劈頭蓋臉的好生罵一頓孫月娘,眼前的一幕卻硬生生的將她一句到嘴邊的“小婊砸”換成了“你好騷”。
孫月娘沒有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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