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娘……”
婢女一走,王紹立刻就不要臉的貼了過來。
程徽娘一只手擋在他的面前,“沒什么事,你就走吧,被我阿兄發現,你可沒什么好果子吃。”
“子義?”王紹笑道:“他可是都答應了。”
他俯下身,湊到程徽娘耳邊,“徽娘,你就是嘴硬,你其實喜歡我。”
程徽娘臉一紅,不自然的看向別處,“你別自作多情,我阿兄說了不算數,我想嫁給誰就嫁給誰。”
說著,她的雙眼無意掃過王紹的手臂,卻是一怔。
王紹見狀,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是動作沒程徽娘快,程徽娘指著他手臂上一條蜈蚣般丑陋的傷疤,“這是……這是你在戰場上,被人所傷?”
眼睛忽然酸酸的。
“徽娘,”王紹一把捉住她的小手,“你明明是關心我的,為何卻總拒我于千里之外?”
王紹真的不明白,當年曲江一別,他甚至都做好了程徽娘不會等他的準備,可萬沒想到回長安時,她竟還在原地等他。
手中拿著他贈她的那塊玉佩。
可轉眼,她卻冷漠的轉身離去,數日不曾相見。
王紹真的不明白。
他如今軍工在身,不是白身,難道也不夠嗎?
程徽娘黯然垂下了眸子。
她的心意,她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易直,你恨我嗎?”她問道:“若不是我推了一把,你也不會家破人亡,在戰場上廝殺博得戰功,你應當是長安城中最有前途的世家子弟,你向來嫉惡如仇,而我程徽娘,無利不起早,從一開始接近你就是在利用你,這樣的我,你又有什么理由不恨?”
“我不會是你的良配,易直,你離開我吧,越遠越好,我不想看到你的以后后悔。”
程徽娘容色平靜。
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即便王紹當真從此一去不回,她不僅不會難過,反而為他慶幸,也許離開她,才是他最好的決定。
“原來你便是如此想我的?”王紹心口一痛,苦笑道:“徽娘,在你眼中的王紹,僅僅如此嗎?”
程徽娘說道:“我不想看到你以后后悔……”
“如果我連這點都考慮不清楚,我當初就不會去找你了。”
王紹轉過頭去,兩人沉默片刻,他聲音變得冷下來,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王紹走了。
程徽娘站在窗邊,看著他打開屋門,慢慢走遠。
眼睛慢慢濕潤。
她轉過身去,倔強的將淚水逼會眼中。
長痛不如短痛,這個決定,不管是對她還是對他,都會是最好的選擇。
本以為事情會就此解決,沒想到自那日王紹登門之后,一連數日都未再上門。
陸令姝不免擔憂,“看來事情沒那么簡單。”
程循嘆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只可惜這兩個人,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說,這誰又知道?”
陸令姝也無奈的嘆了口氣,“今日,我都看見阿家在與徽娘一起相看夫婿了。”
“可是自愿?”
“你覺得還有誰能逼徽娘嗎?”
這倒是……
兩人在屋里愁眉苦臉,那廂程徽娘卻是高高興興的在相看夫婿。
“這個是兵部尚書家的大郎君,長得倒是頗為健壯。”
“這個不成,身高不夠。”
“那這個?這個是徐國公世子,生的可真是一表人才!”
“這個太瘦了,也不知壽數如何。”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那這個呢,這個是裴侍中家的而郎君,裴侍中,那可是太子妃的親弟弟呀!”
“這個倒是還不錯。”程徽娘看了看,點評道。
“難得能的你一句不錯。”程老夫人笑意盈盈,“那不如就與裴二郎君見上一面?”
程徽娘剛要應下,就見旁邊還有一張畫像未打開。
她好奇的打開,只是剛打開,面色飛快的一變,又將畫像放了回去。
“怎么了?”程老夫人疑惑,想打開看看是誰。
程徽娘按著畫像,故作平靜道:“不必看了,這人我不滿意。”
程老夫人瞪她一眼,硬是搶過來打開看了。
這一看不要緊,她呆在了原地。
好半響,才問道:“你們兩個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徽娘就講畫像奪過來往案幾上一扔,“都說過了,這人我不滿意。”
兩人正說著,外面小婢女來報,“老夫人,大娘子,忠武將軍來了。”
王紹?
程徽娘一呆。
“你說侯爺今日不在。”
“回大娘子,忠武將軍說,他是來見大娘子和老夫人的。”
“什么?!”
這下,母女兩人齊齊一驚。
王紹進來的時候,隱約見程徽娘坐在屏風后。
與程老夫人客套一番后,他直截了當的表明了來意。
“來,來提親?”程老夫人著實有些意外,連屏風后面的程徽娘都僵住了。
這個王易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程老夫人心想,這事她可做不了主啊,于是目光一轉,轉到了屏風后面的程徽娘身上。
“你們兩個先商議吧,老身還有些事。”
程老夫人借口離開了,反正女兒的事她也插不上手,索性將這個燙手山芋交給她自己來解決。
程徽娘也沒料到她的老母親如此不靠譜,當下,只得硬著頭皮走出來。
“你來做什么?”
“我自然是來提親的。”
程徽娘無奈道:“是我那日的話說的不夠明白嗎?王郎君,我們兩個人不合適,如果只是憑著自己的心意在一起,有一日一定會后悔。”
“我不知道我以后會不會后悔,但我知道,如果我不來娶你,現在就一定會后悔。”王紹低聲道:“徽娘,我是經過深思熟路,才下定決心,你說的話我回去也考慮了許久,我知道你的話意味著什么,可我從未想過要恨你,我王紹做事,自來無愧天地,我對不起我的阿爺,不是一個好兒子,我會用一生去彌補,可我更不想對不起自己的心意,做出有損大周子民之事,所以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抉擇,你不必再將責任推到自己身上。”
“如此,我可說明白了?”
說完,他的臉上慢慢噙上一絲淡淡的笑,這笑容看的程徽娘心慌。
她低下頭去,毫無預兆的淚流滿面。
“徽娘,你,你怎么了?”這是王紹第二次見程徽娘哭,他慌得手忙腳亂,好半響才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笨拙的給她拭淚,“是不是我那句話說錯了?你,你別哭……”
程徽娘握住他的手,破涕為笑,“你這個笨蛋。”
見王紹依舊呆呆木木,沒有任何反應,她咬了咬唇,干脆主動撲進了男人寬闊的胸膛里,感受著他熾熱的心跳,心軟的一塌糊涂。
“笨蛋,我是說,我答應了。”
程徽娘與王紹的婚期定在了三個月后。
婚事定下后,一家人的心也就安下不少。
畢竟程徽娘年紀也不小了,長安城多少世家子弟都盼著將這位美貌與智慧并存的小娘子娶回家中,料也聊不到最終抱得美人歸的,竟是一個罪臣之后,當下整個長安城都炸了鍋。
程徽娘一概置之不理。
風聲傳入東宮,太子妃裴氏正在養胎。
她已經懷有身孕三個月,因未坐穩,消息便尚未說出去。
“當初太子妃還想替那程徽娘與咱們二郎君說合,沒想到一轉眼程徽娘就嫁給了一個罪臣之后,這豈不是打我們裴家的臉?”
裴氏的婢女嘀咕道。
裴氏淡淡的斜了她一眼,“哦,那依你看,此事我該如何處理?”
婢女就道:“娘娘自然應當將這程氏召進宮,好生敲打她一番,教她知道誰才是這東宮之主!”
“那東宮之主是誰?”
“啊?這、自然是娘娘您啊……”
“放肆!”
裴氏怒然拍案而起,一巴掌將這婢女扇倒了地上,“你說我是東宮之主,又將太子殿下置于何地?本宮還不至于要你這區區婢女來教我做事!”
婢女沒料到懷了身孕的太子妃力道竟還如此之大,臉上通紅一片,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哭道:“太子妃饒命,奴婢一時犯糊涂,再也不敢了!求太子妃饒命!”
裴氏沉著臉坐下來,“是誰要你如此挑唆生事的?”
程家與本為東宮一體,若是內眷不和后院起火,必定是大忌,裴氏很清楚她在太子李矩心中的分量,李矩的妻子,與其說是愛人,倒不如說是能與他并肩作戰的盟友,她還不至于蠢得給人做靶子使。
“不說?本宮有一百種手段叫你說出來。”
婢女被拉下去打了三十個板子,奄奄一息下終于說了事情。
“是阿娘?”
聞言,裴氏深鎖起眉頭。
夜里,太子李矩回了東宮,直奔太子妃裴氏的宜秋宮。
裴氏一身素衣,正在案頭喝水,見李矩進來,忙迎了上去,“殿下回來了。”
李矩見裴氏一身素服,不由眉頭一皺,“你這是怎么了?”
裴氏二話不說,跪下拜道:“妾身有錯,請殿下降罪。”
“你有何罪,快起來。”
李矩上前將裴氏扶起來。
裴氏懷有身孕,便順勢起來了,待兩人坐定,才將白天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妾身知太子殿下與榮昌侯情意深重,都是妾身御下不嚴,才使得宜秋宮有人嚼舌根獻讒言,往后妾身必定自省,還請殿下萬勿生氣,保重身子。”
李矩當初之所以看重裴氏,除了裴家是一大助力外,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裴氏做事非常穩重,也從不因為他的寵愛而跋扈囂張,這一點是他最為欣賞的。
“我自小看著徽娘長大,徽娘能覓得如意郎君,孤心中也是極為高興的。”李矩說道:“這事你處理的很好,況且也不是你的錯,大可不必如此請罪,叫旁人看到了,沒得怪孤嚴苛。”
裴氏垂首一笑,“嚴苛是好事,治家嚴,家乃和,派人不會怪罪殿下的。”
燭光下的裴氏面若敷粉,朱唇嬌嫩欲滴。
李矩今日方才發現,裴氏似乎豐腴了不少,倒比先前更多了幾分嫵媚嫵媚風情。
他悄悄湊過去,攬住她的腰往懷里一帶,低聲道:“寧兒今日美甚。”
李矩這人,平日里朝堂上倒是再正經不過,可是沒人的時候卻比哪個都無賴。
裴氏俏臉一紅,“殿下……”
李矩不帶她說話,已低頭含上了她柔軟的唇。
片刻后,他將裴氏打橫抱起上了榻。
裴氏有些難為情,又不知該怎么說,她輕輕推了兩把李矩,“殿下,殿下,妾身今日不便。”
李矩不禁有些失望,手伸進去摸了摸,“小日子不是沒來嗎。”
裴氏羞澀一笑,俯到李矩耳邊,悄悄說了一句。
李矩呆住了。
“你說,我,我要做阿爺了?”
裴氏笑而不語。
李矩仿若身處云端,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我要做阿爺,我也要做阿爺了……”
自從大婚后,李矩就很是羨慕程循得了個大胖小子,嘴上不說,心里不知多酸,不過他素日里事多,有時在東宮都會忙到深夜,更別提納妾寵幸之事,現下一聽妻子懷有身孕的消息,當下高興的沒了形,立刻就要傳召太醫。
這般興師動眾,怕是明日全天下都知道,裴氏忙攔住道:“妾身還未足三個月,殿下您便忍一忍,待這胎坐穩了再說更好。”
李矩一聽也是,當下分賞了宜秋宮眾人。
太子妃懷孕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長安。
這日,李矩興致沖沖的處理完了公務,便直奔宜秋宮。
可他剛走到宮外,卻見殿內站了兩個陌生的女子,太子妃裴氏正坐在上首同兩人講話,語調溫柔。
“……以后便是自家妹妹,不必拘束。”
李矩的面上的笑意就淡了幾分。
他負著手,邁步入內。
“殿下回來了。”裴氏上前欲迎,李矩將她扶著坐下。
兩名陌生女子一見太子回來,皆紅著臉上前給他施禮,當中一個聲線嬌嗲,直接湊到了李矩身前,“妾身見過殿下。”
“哦?”
李矩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太子妃,這兩位是?”
裴氏這些時日孕吐不止,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她努力從嘴角擠出一絲笑,低聲道“殿下,妾身有孕不能侍候殿下,母后體恤送來了兩位妹妹,妾身正與兩人敘話呢。”
太子妃懷有身孕不能侍候太子,皇后自然要送來美人。
裴氏雖然不愿看著丈夫寵幸別的女子,卻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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