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雖說素苫仍在最后掙扎,想依靠劼國相助而翻身。
但旌國國主病重禪位,從前的旌南王坐上了旌國國主之位。旌國大王子封了個閑散王爺,二王子被幽居。
從前的旌南王世子,如今的旌國大王子,按照早先和大云的約定,抄了劼國后路,施行了南北包抄之策。劼國入侵大云之時,本身就損失了大軍,加之國土不豐,兵少將寡,注定了亡國之象。
北邊大局已定,這一日,風和日麗,張家老祖一行,踏上了南回之路。
安北王和長公主一直送過祁遠山,才依依不舍,返程回安遠。
大車上,安北王看著情緒低落的長公主,笑著安慰道:“好了,王妃何須如此傷懷,說不得過幾年,兜兜轉轉,他們又會往這北地來了。”
長公主略怔了怔才道:“王爺這是有什么打算?”
安北王一臉無奈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不過是覺得,不想可惜了那兩個孩子,我把王三郎給我寫的條陳,一個字也沒落地送到了官家面前,這樣的治世良才,多少難得。”
看著長公主面上露出的一絲訝色,安北王悠悠嘆了口氣道:“等戰后,大事得定,咱們北地,不可能永遠都像現在這樣,南北兩策而治,鬧得朝臣詬病,官家頭痛,要改軍治為吏治,總得先找地方撕口子,這口子撕得好,往后才能平平安安過渡,若是撕不好,哎……”
這些矛盾,長公主心里一清二楚,不過是從前時機不對,可朝廷里總有那么些人,出于各種各樣的考量,左一個折子右一個折子,若不是官家生生壓住,加之朝廷里明眼人總還是有的,譬如廣南王府,還總在說南北局勢不同,不可一概而論,畢竟,廣南府那樣的地方,都早就實現了吏治地方,軍守國土。
長公主想著自打王爺那回沒嚇住王三郎,反而被王三郎說得連著失眠了好幾日,忍不住嘴角綻開一絲笑顏:“王爺是想用分軍田這事兒,撕開這條口子?”
安北王當然知道自家王妃笑的是什么,只也輕笑著點了頭:“要說這小兒郎也挺敢說的,誒,我怎么越想越覺著,好似是我被他算計了去……”
“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那營里的猛將,除了個猛字,肚子里就算帶著點拐彎的,也拐不了三個以上的彎兒。你那樣突然把人家叫去,開口就是訓斥,人家和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就硬要說有什么牽扯,總還是人家阿爹對咱們北地,這場大戰,助益良多。我和他阿娘雖說相處不長,但是還挺投緣。”
“你突然不明不白就對人家黑了臉,人家還不得仔細想想,那些話,一來能轉移你的注意力,二來還能叫你明白,他可不是個沒腦子光有一腔熱血的讀書人。你這是實實在在,終日打雁最后還叫雁啄了眼。”長公主眼里閃著戲謔的光。
安北王看著一臉與有榮焉的王妃,忍不住搖了搖頭笑道:“不管怎的,他這些策略還是極有用處的,尤其是那句,大鍋飯吃久了,就容易生事端,還容易養懶人,最后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王爺也不必過于憂心,咱們北地,大多數百姓還是勤勞善良的,去年那么艱難的時候,不也都過來了,老弱婦孺,只要有把子力氣的,都使上了,多少難得。”長公主安慰道。
安北王若有所思道:“越是這樣,就越要讓他們看到,感受到,憑借自家的力量,能把日子過好,蒸蒸日上,付出和回報能相符,才叫真正的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吧。咱們這些兒郎拋頭顱灑熱血,為的不就是家里人能過個安穩的好日子嘛!南邊兒如今都已經十分繁華了,咱們北地,太窮了,哎,若是一直這樣靠軍治,什么都按人頭分配,這日子,一眼就能望到頭,沒個盼頭的日子,哪能好過?”
長公主對這盼頭兩個字,最是敏感,不自覺就點頭道:“那倒是,不管過什么樣的日子,都得有個盼頭,才能越過越好。”
安北王知道長公主心里只怕是想起了從前,那會兒,別說她,就是自己,不也覺得有些灰心嗎?
安北王握住長公主的手道:“都過去了,別想了,要說,阿念這孩子,還真是咱們的福星。”
安北王說到這處,又壓低了些聲音道:“阿若,隔壁府里那位的事兒,只怕是念丫頭的手筆。”
長公主猛然看向安北王,安北王見她渾身的刺都跟要豎起來了一般,連忙捏了捏她的手道:“你別緊張,我不是說是她特意做的局,我是說這事兒只怕是她最先發現,然后轉著彎兒送到我手上的。”
長公主依舊是一臉的不樂意:“王爺可真是,這樣骯臟的事兒,就是我們這樣黃土埋了半截兒的,聽了都覺得污了耳朵,她一個花骨朵兒一樣的小姑娘,王爺怎能如此編排她,或是這是長春他們幾個瞎說的?若真是如此,我可……”
安北王看著長公主一幅護犢子的架勢,越看越想笑,直把長公主攬進懷里:“都說為母則剛,從前可沒見過你這樣兒,我沒有編排誰,其實是心里覺得,這事兒實在是妙得很,不然的話,那時候多難,她若是不倒,你就難立起來,我若用別的罪名,鬧不好又得兄弟離心,偏巧就得了個這樣的巧宗兒,這是不能說,若不然,光這一樣,我都得好好謝謝那丫頭。”
“再者說了,你別老把念丫頭想得那么弱不禁風,就她們滅獸陣那回,廣南王府那位世子爺寫給六哥兒的信里,就是頂禮膜拜四個大字,這是一般女兒家能成的?”
“這事兒吧,前頭連著后頭,倒是因禍得福了,若是真到了開戰的時候,前頭一軍主將陣前落馬,后頭獸陣奇襲,如今咱們北地這情勢,只怕遠遠沒有現在明朗。只可惜了鄒家大姐兒,哎……”
“對了,那個玉瀾,就是那個玉家庶子,自請了剮刑,說是千刀萬剮都難贖他的罪孽。”
長公主愣了愣,才嘆了口氣道:“說到底,也是這世道不太平,若是太太平平的,再沒了那些包藏禍心的,哪有這樣的事兒,念丫頭說那鄒家大姐兒死不瞑目,她若是知道了她是怎么被害的,只怕都不想認識這么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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