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春,秦念西和王三郎隨同張家人一同南回。臨行前,官家對王相公一番囑咐之后,給他放了一日假。
南回一路,王三郎都跟在張青川身邊,習學經世濟民。南北大戰雖然都已經結束,可張家在這一戰中,因為南北兩顧,拉的戰線最長,投入的人力物力財力極大,人力上的折損還算小,財力和物力上,基本就是不計成本,傾囊而出,也荒廢了許多生意。
張老太爺如今已經基本上把家中事務都交到了張青川手里,張家可謂百廢待興,從北到南,都需重新布局。這樣的時候,王三郎跟在張青川身邊習學,看到的就是從大而小,從面到點。
那樣一張巨網,就攤開在王三郎跟前,讓他在學問文章之外,看到了一片更為廣袤深邃的天空,每每夜里都會和秦念西感慨,原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是這么個意思。
這年秋天,六皇子還朝。
六皇子在平素苫一戰中,作為三軍主帥立下大功,率領廣南王世子、廣南樓家眾將,押送素苫國主及朝中貴族大臣回到京城,引來滿京城百姓夾道相迎。
同時要行的,便是畢彥的絞刑。
官家等這一日很久了,他就是想讓畢彥親眼看看,這大云的天,不僅沒有變,還在開疆擴土,只會更加繁盛……
此去六年,六皇子已經長成高大的青年,北地的風霜和戰火的洗禮,讓他曾經如冠玉的面龐,被雕琢成棱角分明威嚴內斂的上位之姿。
廣南王世子跟在他身后,多年邊關錘煉,大小戰役無數,早已不是昔日京城豪橫紈绔,名將之風已成。
二人騎著馬在隊伍的最前面,面無表情穿過中街,把百姓們的呼喊和尖叫都拋在腦后,直直停在押了畢彥的高臺之下。
六皇子和廣南王世子一前一后住了馬,上了高臺,注視著被綁縛于柱上的畢彥,良久之后,廣南王世子才輕笑道:“就這么個玩意兒,攪得咱們舉國不寧,叫本世子說,就該千刀萬剮,才能平了咱們南北兩路大軍的憤怒,才能告慰我朝將士亡靈之英魂。”
六皇子卻搖了搖頭輕笑道:“叫我說,就不該讓他死,就該日日讓他懸在這高臺之上,看看這繁華盛世,看著我大云百姓如何安居樂業……”
畢彥一直緊閉的雙目此時睜了開來,輕蔑一笑道:“無知豎子,可憐爾等沾沾自喜,以為斗敗了我畢彥就萬事大吉,又豈知我畢彥不過是著了那群茅山道士的道兒,否則,哼……”
廣南王世子笑著對六皇子道:“他這死到臨頭,倒是把自己怎么死的弄了個明白,也算做了個明白鬼,也行,咱們走吧,見不得這種死到臨頭還想給別人挖坑的。”
六皇子和廣南王世子還朝,滿朝文武盡在殿上,二人行過大禮,將素苫一戰而平之大體情況做了稟報,滿朝文武一番唱和之后,官家當朝封賞,六皇子晉太子位,即日起殿上觀政,廣南王世子加封大將軍銜……
六皇子滿嘴苦澀想要說點什么,卻也只能俯身跪拜謝恩。
殿上眾臣對此都是早有預料,一時恭賀聲一片,這次大朝會在官家下旨絞殺畢彥后,退了朝。
六皇子虛扶著官家進了宮,官家笑道:“去看看你母后,知道你要回來了,從年下就開始張羅給你選妃的事,是要早點定下來,待你冊封大典之際,一并完婚,也算了了你母后一樁心事。”
六皇子咬了咬牙,疾步往前,俯身跪倒在官家身前,官家心下了然,卻只不說話,六皇子朗聲道:“父皇,兒臣想求父皇一道旨意。”
官家向趙大伴兒伸了伸手,趙大伴兒立即躬身遞了份已經有些舊的折子,送到六皇子跟前。
官家沉聲道:“朕知道你要求什么,去年秋天,她已經歸入王家,她自選了王家三郎,這一份,是王三郎往北地去游學后給安北王寫的條陳。你去給祖宗上柱香,再細想想,你是要安國的基石和治國良臣,還是要一個被關在籠子里的后妃。”
隔日,六皇子往廣南王府,和廣南王世子縱飲通宵,大哭一場,醉臥三日,醒來后形銷骨立,卻jing神了不少,梳洗后往官家跟前請罪,再由著吳皇后定了一正兩側三位妃子。
第二年春,六皇子晉太子大典和大婚先后成禮。
此時的秦念西和王三郎,尚在君山藥行,看著從外頭撤回來的大夫和藥師,重振君山藥市。
因秦念西即將要啟程繞兩浙去廣南,胡玉婷下定決心,在君山女醫館授課,請了秦念西在長輩面前說明,立志終生不嫁,投身醫藥。
三年后科舉,官家令太子云澈監春闈大考,江南西路考生王塵王同光,三元及第,點當年狀元。
狀元宴上,云澈親至王家道賀,廣南王世子同去。
一年后,王三郎被點欽差,往北地協助安北大軍分田、裁軍、在岐雍關設置新行市,以便于治理素苫大事,秦念西同往,在素苫新建醫行和女醫館。
五年后得小成,北地平穩過渡,百姓安居樂業,休養生息。
王三郎調西南路任,又五年調任福建,因極擅經世濟國之道,主政之地,無不政通人和,繁榮熙攘。
十年后,官家崩,太子繼位。
王三郎和秦念西輾轉湘楚和中路又十年,新帝召回,以經世濟國之才入主戶部。
三年后,王相在京致仕,王三郎成為大云朝最年輕的相公……
到此時,大云君山女醫之功,已經顯出氣象,二十年人口增加三成,孩童夭折降至兩成……
君山女醫所到之處,無不受人敬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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