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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京還沒被押到公堂上,沈青黛旁邊的朝陽就要氣勢洶洶的往堂外走。
衙門里有眼力見的幾名侍衛忙上前阻攔,但礙于朝陽的身份,也僅僅是在朝陽身前擋著。
朝陽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兩拳,最中間的兩名侍衛臉上各自硬生生的挨了一拳。
楚瑾瑜拿起驚堂木砸向桌案,“朝陽休要胡鬧!”
朝陽怒氣中燒,但楚瑾瑜的面子不得不給,她眼眶腥紅的看著被押來的劉京,腳步慢慢的往后退,退到沈青黛身旁時,眼神還在劉京身上凝著。
“如果真是他殺的太傅,自然會受到法律的制裁。”沈青黛低聲安撫她。
朝陽還在氣頭上,連沈青黛都沒搭理。
公堂之上,楚瑾瑜鳳眸瞇著,往沈青黛方向看了一眼后,又移向被押來的劉京。
“劉京,說一說你是怎么殺害的太傅。”楚瑾瑜語氣平淡,絲毫不摻雜個人情感。
就這一會兒,衙門外又圍上來一大群百姓。
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太傅一案。
太傅是天女國派來的使臣,又是死在騎射大賽上,當時目睹的百姓數不勝數,自然這個案子備受關注。
在楚瑾瑜和沈青黛查案的這幾日,太傅一案顯然成為了百姓飯后的談資。
今日一開堂,百姓更是口耳相傳,沒一會兒衙門外已經被包圍的水泄不通。
“你說兇手到底是劉京還是楊侍郎?”
“俺哪兒會知道,說不定兩個都不是呢!”
“說什么胡話,不是劉京那他為什么來自首?”
“這誰能說得準,不曉得不曉得。”
“那個就是朝陽公主吧,長的真俊!”
堂外是沈青黛熟悉的、不絕于耳的爭論聲。
沈青黛無奈的搖頭,果然,“吃瓜”并非現代人的專利。
劉京一身小廝的打扮,頭上戴的那頂帽子也是灰撲撲的,放到人群中瞬間會被淹沒的類型。
劉京朝楚瑾瑜行禮,人跪到地上后沒再起來。
“太傅是我殺的,他臥房的香爐里我每日都會去放曼陀迷散,太傅常常失眠,沒有香薰他無法入眠,一連幾日,太傅都是嗅著曼陀迷散入睡的,曼陀迷散是慢性的,正因為這樣,在馬場上他才會突然死亡。”
劉京話說的很慢,臉上也沒什么表情,沒有楊帆身上的驚慌無措,淡定的讓人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兇手。
沈青黛則是贊賞的看了劉京一眼,這小伙子很不錯啊,就氣場上都已經贏了他主子了……
楚瑾瑜抿唇發問,“為何要殺害太傅?”
劉京輕笑一聲,淡然道,“為何?沒有原因,就是想讓他死。”
這話任誰聽了都氣,尤其是朝陽,朝陽不顧旁邊侍衛的阻攔,上去一巴掌扇了過去,劉京臉上紅通通的一片觸目驚心。
朝陽厲聲道,“太傅做了何事!你竟然會有如此歹毒的心腸!”
朝陽心中的太傅一直是個謙和的君子,不論待誰,從不曾失禮。
更何況,這是太傅第一次來北齊,哪會得罪什么人!
楚瑾瑜眉梢微挑,他也很是好奇,劉京和太傅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與太傅有過節?”楚瑾瑜冷不丁問道。
他話落,劉京還是面部表情,動了動唇道,“沒有。”
沈青黛作為一個旁觀者聽得云里霧里的,沒有過節?
沒有過節會說太傅該死?
不過這個劉京和楚瑾瑜面癱程度可以說是不相上下……
“沒有過節為何會殺害太傅?”楚瑾瑜有點不耐煩了,問來問去,又問回了原先的問題。
劉京抿唇不語。
楚瑾瑜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手上的驚堂木陡然扔了過去。
“你若不如實招來,刑部的招數可以在你身上來個遍。”
聞言劉京則是淺笑一聲,“死我都不怕,會怕這些?”
活久見,楚瑾瑜竟被人噎住。
一旁旁觀的沈青黛她上前兩步,開口詢問劉京,“人竟然是你殺的,一開始為何要栽贓給楊帆?”
聽王傳所說,王爺嫌楊帆話過于多,遂派人將他口中塞了布塊,正因如此,公堂上才沒楊帆一句又一句的喊冤聲。
一聽到沈青黛的質問,站在一旁的楊帆再也憋不住了,嗚嗚咽咽起來。
楚瑾瑜給旁邊的侍衛一個眼神,侍衛立刻將楊帆口中的布塊取下。
楊帆活動了兩下手腕,張了張嘴道,“劉京,我自認為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陷害我!”
劉京是楊帆的近侍,然因年齡相仿,楊帆待他親如手足。
劉京抬眼去看楊帆,“親如手足又如何,你我都是棋中人,替不同的人賣命罷了。”
沈青黛看向劉京,這人是異常的理智,可怎會做出殺害太傅這種沒腦子的事的?
“替不同的人賣命……劉京,你殺害太傅可是受人指使?”沈青黛從他話中找到疑惑的點。
劉京淡淡的嗯了聲。
沈青黛追問,“受誰指使?”
“王妃莫要問了,我是不會說的。”劉京不怵,眼睛里沒有一星半點的懼意。
沈青黛拿這人也是沒轍,該問的都問了,他倒是誠實,能交代的都交代,不該說的一句不說。
“真當本王拿你沒辦法?”公堂上的楚瑾瑜聲音肅穆,他垂眼審視臺階下的劉京一番。
劉京緩緩站起,直視著楚瑾瑜,開口道,“若是平時,王爺自然拿我有辦法,可現在我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么害怕的。”
他的背影孤傲,聲音低沉。
沈青黛皺眉,她忙走到劉京一側,“你也服用了曼陀迷散!”
“是,算了算時間,我也就剩下半柱香的時間。”劉京道。
劉京輕咳兩聲,“太傅是我殺的,并非楊帆所為,然而楊帆按照北齊例律也應革職查辦,王爺,我說的沒錯吧。”
楚瑾瑜抿唇不答。
楊帆是太皇太妃一手提拔,中間有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楚瑾瑜只消一查便會一清二楚。
且他這次負責的騎射大賽,出現這等意外,按照北齊例律也該革職查辦。
見楚瑾瑜不語,劉京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沈青黛這會兒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劉京殺害太傅的緣由竟然這么簡單粗暴……
就是為了將楊帆革職查辦?
沈青黛又問,“那你為什么要來自首?若是你不來自首,這案子楊帆自然是擺脫不了嫌疑。”
楊帆就不是革職查辦這么簡單了……
劉京笑了笑,“他待我不薄。”
簡單的五個字,交代了他不愿楊帆鈴鐺入獄的原因。
一旁的楊帆微微哽咽,“你!你為何要殺害太傅!我本來打算讓你參加今年的科舉的。”
劉京雖不是醉心科舉,但也是寒窗多年。
劉京笑,“楊帆,官場并不適合你,太皇太妃能保你一世,可保不了你一世,與其在太皇太妃麾下,倒不如遠離朝堂。”
楊帆太過單純,且性子不夠穩重。
這朝堂云波詭譎,又怎會有他的容身之所?
劉京其實也拿楊帆當親兄弟,若非有別的原因,又怎忍心撇下他一人在皇宮。
公堂上的楚瑾瑜手指微曲,在桌案上輕輕敲打了兩下,徐徐問道,“楊帆這一年多來多次陷入他人的奸計,可是你在暗中幫他化解的?”
楊帆被提拔的那么快,朝堂上很多人對他不滿。
楚瑾瑜則是睜一眼閉一只眼,若是他能化解,他也算是承認了楊帆是有能力勝任禮部侍郎一職的。
楊帆倒是真的把奸計一一化解了,這也是起初楚瑾瑜認為他“大智若愚”的原因。
可今日一見劉京,他忽的明白了。
楊帆背后另有高人,此人正是劉京。
能每次化險為夷,那可能次次靠的是運氣?
就連太皇太妃都看走了眼,她看中的才華,其實也是劉京身上的,并非楊帆。
劉京笑了笑,“王爺,這重要嗎?”
楚瑾瑜扯了扯唇角,眼里閃過一絲的惋惜,“劉京,你是個人才,一個不應被埋沒的人才。”
楚瑾瑜話音剛落,負手立于堂前的劉京瞬間倒在地上。
他面上不是同于太傅的苦楚,然而像是被認可的喜悅。
沈青黛清晰的在他眼眶里看到了眼淚,她雖然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但這一刻,心里沉沉的,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楊帆見劉京倒在地上直接撲了過去,“劉京!你醒醒!太醫,快叫太醫啊!”
楊帆不停的晃著劉京的身子,然后男人的雙眸緊緊閉著,再也不會睜開。
“劉京!”楊帆大喊,他把劉京抱在懷里,不停的拍他的臉頰,然后劉京還是一動不動。
楊帆瞬間號啕大哭,“你醒醒啊……”
楊帆和劉京是同一年參加的科舉,會試時兩人結識,然后一見如故,在楊帆心里,劉京會是那年的狀元,后來放榜時,他才發現狀元是他。
再后來,他得知是太皇太妃干涉,那年的狀元才會是他。
楊帆一直覺得是自己搶了劉京的狀元,所以對劉京心存愧疚,但除此以外,他是真心的當劉京是兄弟。
楊帆曾和劉京提起過此事,但當時劉京的反應很是平淡,說狀元是誰他并不在意。
再后來,楊帆步步高升,他便將劉京接到了楊府。
起初楊帆給了劉京很多選擇,然而劉京只道他做一個小廝就成。
這個要求令楊帆大跌眼鏡,他再三詢問,劉京堅決不改口。
楊帆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同意了。
但是劉京雖然在外聲稱只是楊府的一個小廝,但實則楊帆給了他很多權利,在楊府,可以說除了楊帆,其他人都得聽從劉京的。
再后來,楊帆每逢在官場上遇到了事,也習慣了第一時間去問劉京的意見。
可以說,沒有劉京,就沒有楊帆的今天。
楊帆之所以見到攝政王楚瑾瑜心虛也是因為這一點,他知道自己沒有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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