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規模不大,在整個龐大無比的五臺山映襯下,更加顯得玲瓏。
外面黃墻環繞,鑲嵌著黑邊,綠樹成蔭,環繞著整個寺廟。
陸良玉抬眼望去,只見寺廟題額上書三個墨體大字“碧云寺”,看字體瘦削精道,頗具風骨,約莫是某位書法名家所作。
門口的小沙彌身著洗得有些發白的舊僧衣,腦門子光禿禿的,似乎早就知貴客要前來,提前侯在了大門口。
只奇怪的是,院門緊閉,似乎并不歡迎他們的到來。
見到秦希澤一行人,小沙彌當下只雙手合十躬身行禮道:“想必這位便是秦施主了。”
秦希澤微微頷首,示意沙彌開門。
小沙彌上前一步,帶了幾分刻意與戒備,只開口道:
“施主日前來信,寺中已經收到。只寺中相清師叔早已皈依我佛,乃佛門中人,自是不便再有俗世糾葛。還請施主見諒。”
陸良玉覺察到,當小沙彌提到所謂的“相清”之際,身側的秦希澤無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手。
待聽到那人不愿相見時,秦希澤周身氣質大變,一股陰煞與乖戾之氣傳來,隱隱帶了些壓迫同冷到透骨的疏離。
這樣的秦希澤,好似她第一次遇見他時的樣子,有些不近世俗人情,甚至更可怕一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本侯倒要看看,天底下,還有我進不去的地方。”
秦希澤的這番話,說得同他往日的謹慎頗為不同,雖則帶了幾分狂妄,卻又讓人不自覺地相信,只要他想,天底下確實沒有能攔得住他的門。
身后的幾個侍衛悄無聲息地上前,就等著一聲命令,便破門而入。
小沙彌自幼養在山中,哪里見過這陣仗,嚇得癡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慢著。”轉身從旁邊走來一須眉皆白、身著袈裟,身形微胖的大和尚,只鎮定自若道。
小沙彌見狀,忙怯生生地喊了一聲:“方丈。”便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整個人哆哆嗦嗦地走了過去。
方丈對著陸良玉一行人雙手合十,行禮越發恭謹,只緩緩道:“佛門圣地,講究一個緣字。萬事隨緣,施主何必執意強求。”
看來小沙彌只是在執行此人的命令罷了。
此話一出,陸良玉微微一笑,語氣溫和道:
“方丈所言極是。正所謂,佛門大開,有緣人進。小女子一向誠心禮佛,遇佛拜佛,今日我們來到此地,哪里有閉門不讓人進去的說法,只怕佛祖會怪罪。”
方丈一時被陸良玉的一席話說得沉默了。
畢竟,陸良玉的這番要求,可謂合情合理。
半晌,方丈才對著一側的小沙彌道:“開門,迎幾位施主入內。”
小沙彌不情不愿地打開了大門,秦希澤早已收斂了方才的陰戾之氣,隨著陸良玉一并入了內。
寺內出奇的小,只一個金色的香壇,煙霧繚繞。陸良玉由著方丈陪同,入內進香拜佛,似乎同其他寺廟并沒有什么不同。
“勞煩方丈給解支簽。”
陸良玉拿起抽簽的筒子,隨意一搖,其實是想要借口多在寺中待一會。她未及查看,直接將搖出的簽子遞與了方丈。
“觀音靈簽第一簽:鐘離成道。夫人所求,定能如愿以償。”
方丈只接過簽來,掃了一眼說道。
陸良玉不知這大和尚是真有本事,還是隨口哄騙自己,當下也不在意。
飛卓早已似乎對此地極為熟練,低聲對陸良玉提醒道:“夫人,該添些香油錢了。”
陸良玉眼珠子一轉,只沉聲道:“本是應當之事,就按照舊例添置便是。我觀寺中僧侶衣著簡樸,不若報上尺寸,讓侯府中人幫著添置。”
既是幫著添置衣物,她就不信,這個寺廟中所謂的“相清”能不出來。
方丈不曾想她如此安排,一直倒猶豫了。寺中僧侶確實需要添置些衣裳了。當下只得合十道:“多謝施主美意。”
陸良玉便笑瞇瞇地回了禮,拉著秦希澤一并翩然出寺。
一路上,秦希澤欲言又止。
陸良玉隨他回了農戶住所,才坐定了身子,抿了口清茶問道:“侯爺該給我一個解釋。”
也不是審問,但有些事情,她得知道。
秦希澤便知,陸良玉不是那么好哄騙。當下十指交叉,輕呼一口氣道:“方才寺廟中的相清大師,便是我的父親。”
這短短的一句話,讓陸良玉忍不住眉頭一挑。此事,實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也難怪她初次詢問飛卓關于侯府的事情時,飛卓語焉不詳,對此諱莫如深。
原來是侯府的老侯爺并沒有去世,不僅如此,還在這五臺山出了家。
這也就解釋通了,何以秦老太君會放著京中大好的清福不來享受,反倒是千里迢迢來到這偏遠的山上,只怕多數是為了能夠照看自己的這個兒子。
秦希澤之所以執意要帶自己前來,也是為了能夠讓自己見一見他的親生父親。畢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
如此想來,秦希澤的母親,大抵也還在人世。
陸良玉心下轉了幾下,便想通了其中關節,示意秦希澤講下去。
“父親同母親本就是兩家聯姻才成婚,婚后不久,便納了小妾。后面小妾死去,父親也因此出了家。”
秦希澤說起這段經歷,極為冷淡,似乎在講述著什么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陸良玉卻知,這短短的幾句話中,蘊含了秦希澤不為人知的前半生。
“那時你幾歲?”陸良玉握了握他的手問道。
秦希澤一愣,隨即道:“兩歲不到,我什么都不記得,祖母講給我聽的。”
陸良玉心下微微一安,秦希澤若不記得,倒也沒有那么痛苦。
秦希澤看著眼前的人明顯是信了,當下松了口氣。其實他確實是不到兩歲時,父母分開。這點上,他并未說謊。
但唯一騙了她的是,他生來早慧,一歲多時便已經開始記事。父母的爭吵與絕望的分離,成了他生命早期的底色。
但他不愿陸良玉為自己擔心,萬般諸事,他一力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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