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來的急,來得悶,劈頭蓋臉地敲打著房檐,隨即是漫長的細如牛毛的小雨,不知何時才能停歇。
陸良玉給秦希澤仔細地上完藥,將被鮮紅血液浸濕的紗布扔了出去,邊用手絹細細擦拭著手指,邊感慨道:“你什么時候才能不受傷?”
光她認識他這幾個月來,他受傷就沒停過。
秦希澤伸手拉了她一把,避開這個話題不談,反而問道:“事情辦妥了?”自然是在問陸良玉準備對付趙姨娘的事。
陸良玉點了點頭,只覺一陣風從窗縫中擠了進來,她身著的料子,包括繡花鞋,都是涼颼颼的絲綢,夏日避暑的好東西。眼下,身子卻有些發冷,便脫了鞋利索地鉆進了被窩。
她頭抵著秦希澤的胸口,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混雜著清爽的男子味道,有些好聞。她隨意地將微涼的雙腳搭在秦希澤身上,悶聲道:“會覺得我做過了嗎?”
畢竟,她對付的不僅是趙姨娘,更是利用了自己的父親,某種程度上,對付的是整個陸家。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能讓陸家雞犬不寧,期間住的每個人都不得安生。
本朝以孝為先,父母為天。這可不是一個溫柔恭謹的女子該做出來的事情。
那日,蔣欽勇的話,多多少少還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些痕跡。
秦希澤愛憐地理了理她有些凌亂的發絲,搖頭道:“怎么會。”他再懂不過了,被親近的人在背后捅了刀子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旁人壞事做絕,十惡不赦都能厚顏無恥,沒有絲毫負擔的活著。他們這樣的人,稍微報復一點點,都要時刻叩問自己的良心。
別人把刀抽向他們的時候,憑什么不可以亮出自己的爪子。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倘若這天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便應該將這天捅破,露出個窟窿來讓人喘氣。
陸良玉心底最后的一絲顧慮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當下舒服地拿頭拱了拱秦希澤的胸膛,喃喃道:“腳還冷。”
她之前并沒怕冷的這個毛病,在年幼時,冬日房間沒有炭火的時候;在被趙姨娘故意挑過錯,深夜跪在祠堂的時候,她都沒有覺得冷過。也許是在陸家的時候冷夠了,心下知道說出來也無人在意,只能咬緊牙關忍下去。
秦希澤伸手往自己手上哈了口熱氣,這才握住了她的兩只微涼的腳,用手幫她取暖,輕輕揉搓。
陸良玉只覺舒服極了。豈料,這一揉,便揉出了事。
“良玉,幫幫我~”秦希澤的嗓音,帶了幾分撥撩。因著失血,越發蒼白的臉,好似天上的謫仙,偶爾墮入人間,讓人無法抵擋,不自覺地想要沉淪。
二人荒唐一番,直到秦希澤腿上的傷口又崩開了血才不得不停止。
陸良玉故作嗔怒地將秦希澤的傷口包扎成了一個厚厚的粽子型,還不死心地戳了戳繃帶。
秦希澤眉頭緊皺,眼神中卻帶了幾分寵溺。這樣的陸良玉,真好看。
不是那個總是謹小慎微的樣子,也不是那個臉上掛著笑,笑容中卻透露著幾分疏離的陸良玉。
她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有喜怒哀樂,一個獨屬于他的陸良玉。
“砰砰砰”,外面傳來了幾聲急切的敲門聲,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尤其明顯。
陸良玉忙整理好衣服,知曉若不是有急事,下人不會這么冒失,現在來打攪他們。
推開門去,只見門口是頭發被淋了個濕的彩蝶。自跟著陸良玉前去五臺山的一路,彩蝶跟著吃苦受累,當驚受怕,一個圓圓臉的小姑娘,募地好似抽條了一般,脫去了之前的稚嫩,成熟起來。
眼下如此焦急,必定發生了什么急事。
“何事?”陸良玉讓自己穩定身形,頭腦冷靜,這才開口問道。
越是急事,她越不能慌亂。慌亂就會出錯,慌亂就會讓人鉆了空子。
彩蝶看到陸良玉便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深吸一口氣,這才解釋道:“夫人那邊傳來消息,病情突然不穩定了。”
陸良玉不明情況,眼下必須親自去看看。當下知會了秦希澤一聲,這才忙冒雨駕車,趕了過去。
“夫人安好,還請……恕罪。”大夫正急得焦頭爛額,看到陸良玉,有些緊張地解釋,說話都開始磕巴。鎮南侯府,可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不必害怕,恕你無罪,究竟怎么回事?”陸良玉知曉,大夫越是緊張害怕,就越不能夠冷靜的治療,當下先安撫此人道。
那大夫松了口氣,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這才咽了口唾沫,慢吞吞地解釋道:
“夫人的病來得及,不知誘因,但表現的是風寒的癥狀。小的便按照風寒的路子去治。畢竟病去如抽絲,昨日已經開始有好轉。豈料,今日一副藥下去,夫人突然渾身發燙,昏迷不醒,這樣的怪事,老朽看過了那么多的達官貴人,從未遇見過。”
陸良玉心知此事怪不得此人,當下托付候府眾人前去請京中的其他名醫來商量。自己則打算回候府,托秦希澤的名義去宮中請御醫。
外頭的雨下得漸漸小了,陸良玉方才由著彩蝶扶下馬車,便聽得門口看門的人稟告道:“夫人,您家中的二小姐來了,我們也不敢攔在外頭,正在大廳候著。”
陸良玉只下令過,陸家的下人來了,一律不接待。但陸家的主子是否接見,下人也拿不定主意。
陸良玉眉頭微微一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讓陸良荷不惜冒著風雨前來候府。
陸良玉一入客廳,便見陸良荷正四處打量,見她來了,笑瞇瞇地道:“姐姐來了。”
這一句話,不由得讓陸良玉心中警鈴大作,對陸良荷刮目相看。
她仔細地打量著陸良荷。陸良荷臉上掛著溫柔的笑,似乎只是一個秀外慧中的小家碧玉,人畜無害,若不是陸良玉同她相識多年,大概率會被她騙倒。
可惜,陸良玉不是別人,她一眼便看出了,陸良荷不過由之前的張牙舞爪,變成了這副包藏禍心的模樣。
陸良荷始終還是那個陸良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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