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朝著太妃福禮道謝,下首坐著的楊舒樂嬌嗔道:“姑奶奶偏心吶,怎的旁人來就有禮,我這個嫡親的孫女倒是沒見著。”
太妃笑著罵她道:“你這潑皮,從小不知往我跟前盤了多少東西去,如今給別人點,倒還怪起來啦。”
楊舒樂被她說紅了臉,含羞道:“怎么能算我盤的呢,分明是姑奶奶疼我給我的。”
楊夫人笑著去摟她,也笑罵道:“你這孩兒,真真不知所謂。”
一時間,殿內一片歡聲笑語。
眾人正說著笑,外頭的內侍報道:“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除太妃外,眾人齊齊起身候著。
外頭進來一行人,以文昌帝與皇后為首,后頭跟著皇親國戚的家眷們。
“陛下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福禮賀道;
文昌帝大手一揮,示意眾人起身,自己則上前朝楊太妃見禮“太妃。”
楊太妃笑著讓他快起身,又朝跟著他的眾人道:“我這兒沒什么規矩,你們隨意坐下就是。”
話雖是這樣說,但哪能沒有規矩呢。
自眾人行完禮起身后,就有宮女貫穿入殿,帶著眾人到各自的位置去坐著。
謝慈音抬頭,悄悄瞧了一眼坐在上位的文昌帝。
眼見文昌帝一襲明黃龍袍,墨發金冠,眉目見自成一片威嚴之氣,其氣勢,叫人不敢多看。
因著先前與楊太妃說話,她們幾人的位置倒是挨著上頭近,免不了又要被問候一番。
“久不見慈音,倒是長大了不少。”見她挨得近,文昌帝道。
謝慈音微笑,微微低了抵頭。
“這位是哪家的,倒是頭一次見。”見謝慈音旁邊還坐著位年齡相仿的姑娘,文昌帝又問。
還未等謝夫人開口,皇后便已含笑回道:“這是嫂嫂家中的侄女兒,近日來京中做客。”
想起了明翼前頭說他遇刺被王家姑娘搭救了一把,文昌帝便上下打量了一眼王鈺,隨后稱贊道:“不愧是出自王家,很是有名家風范。”
尊著禮數,王鈺起身福了一禮,道:“陛下謬贊。”
“坐吧,不必多禮。”
“太妃今日大壽,兒沒有什么好贈的,便從沿海進貢來的珊瑚中,挑了一株如樹般高的紅珊瑚,供太妃平日欣賞。”
他話說完,身邊站著的大內總管李德應便吩咐外頭候著的人道:“抬上來~”
只見前后八個人,用兩根木頭樁子,吊著一棵高大的血紅珊瑚進來。
這珊瑚的成色已經是極好,更難得的是周身一點破損也沒有,慣是平日里見慣了好東西的皇親貴族們,也覺得眼紅。
楊太妃很是高興,笑著朝他道:“你有心了。”
“太妃喜歡就成。”文昌帝溫聲
自有皇帝珠玉在前,那么它人的禮,就顯得有些秀氣了;待眾人獻完禮,歌姬們便上來獻唱獻舞,眾人賞著歌舞,又順道與周圍人寒暄。
過了一會,楊太妃往椅子上靠了靠,似是不大舒服的模樣;謝皇后見狀,忙關切道:“太妃,是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宣太醫來。”
“怎么回事?”文昌帝見了,也側頭問道。
楊太妃擺擺手,道:“無事,不過是人老年邁,聽不得這樣吵鬧的歌舞了。”
文昌帝聞言,忙讓李德興撤了歌舞,歌舞一撤,滿堂就顯得有些冷清。
皇帝與太妃說了一會子話,便轉頭去和身邊的許貴妃說話去了;而皇后則意味深長的瞧著謝慈音。
太子坐在皇帝右側,眼睛直勾勾的瞧著謝慈音,眉目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怒氣;只見他一杯一杯的喝著酒。
過了一會,皇后瞧向坐在許貴妃身邊嬌羞的女子,突然長長嘆了口氣。
見她嘆氣,文昌帝皺眉問道:“大好的日子,你嘆什么氣?”
皇后勉強一笑,嘆道:“我是瞧著六郎的婚事都定下了,我兒的還沒個著落。”
謝慈音心下一緊,似乎知道了謝皇后的打算。
皇帝淡淡一笑,開口似有諷刺之意:“這太子妃的人選,你不是早有打算了么?”
皇后尷尬一笑,正準備要開口,坐在下首的太子卻突然發起瘋來。
只見他揮手將酒桌上的東西打翻,大聲吼道:“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娶她!母后,我不愿意娶謝慈音!”
眾人被他嚇到,挨他近些的明翼,一把上前去將他的肩膀摁住,大聲喚著:“太子殿下!”
明橫雙眼猩紅,腦子里全是謝慈音奚落嘲諷他的模樣,他一把將明翼推開,起身大步走往謝慈音的位置。
文昌帝震怒,拍桌呵斥道:“大膽!逆子,你要做什么!?”
明橫一副中邪的模樣,誰的話也聽不見,直直走到了謝慈音跟前去,伸手就要掐她的脖子。
謝夫人大叫一聲,忙撲到謝慈音跟前去擋著,下首的王銜見了,急急往二人身邊趕。
“來人,來人護駕~太子發狂啦。”皇帝身邊的李德興大叫著;皇后被這變故嚇到,指著明橫半天倒不出一句話來。
好在,王銜來得及時,一腳將明橫踢開。
明橫被他踢開時,嘴里還大罵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是仗著家勢罷了,若不是你那好姑姑的打算,我又何必上趕著娶你!你當你是個什么東西……”
這樣的場景,恍若上一世明橫來她院中發瘋的模樣,謝慈音瞪眼瞧他,眸中一片恨意。
謝明韜在王銜后面上來,眼見他出口不遜,即刻就跳上去與他扭打起來。“你敢欺辱我阿姊?”
殿內一片混亂,楊太妃拍著胸口,傷心道:“造孽,造孽啊~”楊夫人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護在她身前。
文昌帝在一旁冷眼瞧著,仿佛鬧事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個跳梁小丑。
很快,侍衛涌進來,將扭打在地上的二人分開。
“打桶水來,將這逆子潑醒!”文昌帝冷冷道。
很快,有內侍提著水進來,迎著明橫的面潑上去。
過了一會兒,他眼中逐漸清明,呆呆看著眼前破亂的一切,正抱著女兒哭的謝夫人,與上首恨恨瞧著他的謝皇后。
“逆子,還不跪下!”文昌帝拍桌,大聲道。
膝蓋一軟,明橫直直跪了下去。
“今日,叫太妃受驚了。”文昌帝側頭,溫聲朝楊太妃道。
太妃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方才被突然一嚇,慢慢已經緩過來了。
“不礙事的,還是快找個太醫來替太子瞧瞧。”
謝明韜被侍衛拘著,還在惡狠狠的盯著跪在地上的明橫。
“你是謝家的郎君?”文昌帝瞧著他,出聲問道。
謝明韜收斂了神色,點頭道:“是。”
文昌帝輕笑,又問他道:“你可知道,毆打皇嗣是什么罪名?”
此話一處,后頭趕來的謝鴻釀蹌一步,撲通的跪了下去“陛下恕罪!”
皇后也開口道:“陛下!?”
“念你是為了護其家人,屬于無心之失,便罰你三十個板子再到刑部去拘留半月,你可服氣?”文昌帝不理眾人求情,只朝謝明韜道。
謝明韜點頭,謝罪道:“臣,服氣!”
“拖下去。”
好在只是三十個板子,謝明韜身體硬朗倒是也沒什么,跪在地上的謝鴻松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間的冷汗。
謝夫人則是心疼兒子,抱著謝慈音默默垂淚。
“慈音,今日委屈你了。”處置完謝明韜,文昌帝又開口朝謝慈音道。
謝慈音從母親懷中出來,跪在地上回道:“臣女,并不委屈!”
她眼中還銜著淚水,卻倔強的不肯留下來。
文昌帝搖搖頭,道:“哪會不委屈呢。不怕,今日姑父為你做主。”
說罷,他伸手召來李德興,吩咐道:“擬旨,自今日起,加封謝氏女慈音為福寧郡主,賜黃金五萬兩,絲綢布匹十車。”
謝慈音磕頭謝恩,只求道:“臣女,可以將封賞用來抵弟弟的罪么?”
文昌帝擺手,笑道:“不行,這有錯便是要罰的。”
“來人,將太子帶回東宮,收回其太子印章。自今日起,沒有朕的旨意,一步也不許出太子府!”
聽見太子印章被收,皇后一震,猛的靠在了鳳椅上;她數年來的謀劃,就這么白費了。
明橫甚至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便被侍衛給架走了。
一切恢復安定,文昌帝笑著讓跪著的謝鴻起身。
眾人繼續說笑喝酒,仿佛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待晚上宴席散了,謝鴻一家立馬奔向刑部大牢。
刑部尚書是謝家門生,自然不敢怠慢謝明韜,不僅為他打掃了牢房,還在稻草床上添了幾床棉被。
謝鴻等人到時,他正躺在床上哼痛。
謝鴻站在一旁,白了他一眼,訓斥道:“眼下知道痛了?方才的硬氣呢?”在牢房里來回走了兩圈,謝鴻又訓道:“譚先生平日里教你的,你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那是太子,是大魏未來的儲君!他親爹還坐在上面,你就敢動手,誰給你的膽子!”
“父親,眼下兒子都這般了,就不必說我了。”謝明韜哼道。
謝夫人倒是擎著淚水夸贊了他幾句:“今日你做的對,就該狠狠打那太子一頓!”
“母親,哪有這樣教導兒子的。”謝慈音扶著謝夫人,無奈道。
雖嘴上不說,謝鴻心中也覺著十分解氣;他的女兒,從小到大連重話都未曾聽過一句,卻叫他當堂辱罵!這還不知明日京中會怎樣流傳呢。
長嘆一口氣,他交代兒子道:“這幾日你就好好在里面,待過幾日陛下消氣了我再為你上書求情。”
謝明韜無所謂道:“父親不必麻煩,反正我也覺得牢房新鮮,不過十五日而已,我在得住。”
“待得住就好好待著吧!”謝鴻冷哼一聲,甩袖出了牢房。
“這是給你二人的見面禮,不要嫌棄。”楊太妃笑道。
下首的謝夫人忙道:“太妃給的東西,怎么會嫌棄呢,音兒鈺兒還不快謝謝太妃。”
“這二位,哪個是你的寶貝女兒啊?”楊太妃瞧著她身后的兩個女孩問道。
謝夫人笑著指了指謝慈音道:“這是我家的。”隨后,她又指了指王鈺“這是我哥哥家的,恐怕這幾月都要住在我府里。”
楊太妃朝著二人招手,和藹道:“快些走近讓我瞧瞧。”
“你是王曦家的?”贊了謝慈音她又問道王鈺。
王鈺乖巧點頭,楊太妃滿意的點點頭,朝著身邊的錢嬤嬤示意。
錢嬤嬤會意,伸手從后面宮女的托盤里取出兩只通體紅色的刻花八寶鏤空手鐲。
自晨起,謝慈音便覺心慌,今生走向以已變,她無法以前世經歷來衡量,只得揣著一顆不安的心隨著謝鴻與謝夫人進宮。
宮中設了兩處宴,一處是皇帝領著皇后與宮中嬪妃正宴請群臣;而楊太妃的紫宸殿則設的是家宴,來的都是與太妃沾親帶故的人。
謝鴻領著謝明韜與王銜去了皇帝那兒,謝夫人則領著謝慈音與王鈺去了楊太妃處。
謝夫人朝二人點點頭,二人才走上前去。
楊太妃先拉過謝慈音的手,瞧了許久,開口贊道:“好孩子,生得這般水靈,難怪你那姑姑日日將你掛在嘴邊。”
寶越,是謝夫人的表字。
謝夫人起身,回她道:“寶越也許久沒有見到太妃了呢。”
謝慈音覺著,主仆情誼是幾分,重要的怕是楊太妃缺一位可以拿捏的皇子。
大抵是見過世家的手段,文昌帝既依賴又厭惡世家的能力;自掌權以后,他便暗中削弱各大世家勢力,連同艱難少年時娶回來的謝氏也不大愛重。
眼見謝夫人她們來,楊氏止住說笑,朝謝夫人頷首。
“給太妃請安。”謝夫人帶著謝慈音與王鈺朝楊太妃見禮。
楊太妃年歲已高,滿頭的銀絲上別著一支九尾鳳釵,笑得慈愛,她溫聲道:“起來吧;寶越,本宮已是好幾年未見你了。”
還未到楊太妃的紫宸殿,就已經聽到了里頭傳來的歡聲笑語。
謝夫人領著二人進去時,楊夫人正與楊太妃說笑,身邊還坐著楊舒樂與一個謝慈音從未見過的女子。
八月十五,仲秋節,恰逢楊太妃生辰,皇帝在宮中大擺宴席。
說起楊太妃與文昌帝,那還算頗有淵源,要不然,文昌帝也不可能如此尊敬她。
文昌帝的母妃乃是楊太妃的貼身婢女,并不受先帝寵愛;這導致他在宮中的日子不大好過,經常受當時的太子明遠欺負,好在后頭孝敬皇太后張氏忍不住告到了楊太妃那,楊太妃顧念主仆情意,便一路保護扶持他登基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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