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銜搖頭,道:“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哪里就談得上喜歡。”
“那為什么哥哥當年不反對這門親事呢?”
“為何要反對?總歸我是要娶一位夫人的,我與她自幼相識,也算有些情意,倒是比盲婚啞嫁好得多了。”
謝慈音聞言,不再問他什么,福禮辭道:“哥哥心中不難過便好,我去尋鈺兒。”
王銜擺手,道:“你去吧。”
待謝慈音走遠,王銜才朝身邊的方籍道:“回去問問姑姑,譚娘子在何處,若是姑姑問起,就說我有些話要去同她說。”
方籍應是,轉身回謝夫人的院子。
半晌,方籍回來,身后還跟著個女使,他恭敬稟報道:“郎君,夫人說譚家娘子就關在府里媽媽們住處的柴房內,怕郎君不認識路,便讓姜玉姑娘帶我們過去。”
王銜點點頭,朝姜玉道:“有勞了。”
姜玉朝他福禮,恭敬請道:“郎君請隨我來。”
柴房的門被打開,被堵住嘴的譚清一抬頭看了一眼來人,隨即別過頭去。
沒了昔日里的清貴模樣,譚清一如今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本著心中那點驕傲,她不愿在此刻見到王銜。
見她口中有異物,王銜朝他身邊的姜玉道:“勞煩姑娘將她口中的東西取出來。”
姜玉應是,上前取出了譚清一口中的帕子。
“我有幾句話要同譚娘子說,你們去外頭守著罷。”他擺手,示意跟著的二人出去。
姜玉出門時,還欲將房門關起,王銜一把摁住,道:“不必關門,你們站遠些便是。”
姜玉點頭,往外走去。二人出去后,屋內便只剩下被綁著睡在雜草堆上的譚清一與王銜。
王銜沒開口,譚清一也沒開口,二人靜默了半晌,譚清一才道:“你是來治我的罪么?”
“做我的妻子,不好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王銜疑惑道。
譚清一聞言一怔,半晌才道:“郎君生如謫仙,是我高攀不起。”
“你是在諷刺我么?”他冷笑一聲道。
抬頭看向他,譚清一真誠道:“并非諷刺,我確實配不上郎君。郎君性子清高冷淡,瞧不上這俗世三千,一心都在瑯琊,我是個俗人,從小戀著這長安繁華,做夢都想回到這里。”
“你若是想留在長安,大可和我說,我定然會幫你完成,又何苦委聲于太子糟踐自己呢?”
“什么叫糟踐?我是真心愛慕于太子的,他記得我的來處,記得我爹爹,對我百般的好,我是心甘情愿跟著他的!郎君呢?郎君可知,我的來處呢?郎君可還記得,我的父親是誰?郎君怕是不知,與謝家一墻之隔的府院,便是我家從前的宅院。”她徒然激動起來,瞧著王銜一字一句道。
王銜看了她,半晌才嘆息道:“沒有關心過你,是我的過錯。”
她眼中有淚劃過,雖狼狽不堪,卻倔強著不肯低頭。
“郎君沒錯,錯的是我。”
王銜見她流淚,從袖中拿出帕子,上前為她擦臉,她不愿,別過臉去。
“無論如何,在定了親的那些時日,我心中是真拿你當妻子的。”他掰過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幫她擦了臉,他將那一方羅帕扔掉,轉身淡淡道:“我知你的野心,你想要光復長樂侯府,覺著是朝廷誤殺了你父親。所以那日,你才會問我想不想入朝為官,是與不是?也不用你答我,今日我來,是告訴你,母親來長安了。”
聽到這里,譚清一身子抖了抖,王銜繼續道:“母親那人,你是知道的,怕是殺了你也不會叫你如愿。你這算盤,恐怕是打錯了。”說完,他大步出了房門。
見他出來,姜玉拿著帕子上前,要去堵譚清一的嘴,王銜見了,吩咐她道:“里頭地上有一方我的羅帕,煩請姑娘燒掉她。”
姜玉應聲,進了柴房。
“你不必留下來陪我,我心中無甚感覺,更談不上傷心。”王銜淡淡道。
“哥哥不喜歡譚娘子么?”見他面色淡淡,似是真的對此事不上心,謝慈音仰頭問他道。
“她為何要這般羞辱于王家?明明,明明我們待她極好的!”王鈺哭道。
謝慈音替她擦著淚,口中勸道:“你莫要再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
王銜看著她,道:“即便你去尋她問她,她又能給你說出朵花來?”
憤然的瞪了王銜一眼,王鈺哽咽道:“哥哥真是沒有心,還能這般冷靜!”說罷,她提裙跑了出去。
見她跑遠,而謝慈音還站在原地,王銜問道:“你不去追她么?”
謝慈音含笑,道:“我同哥哥說說話。”
“呵,我們這位陛下真是好的很,踩著世家上位后,便要轉頭來對付世家,天下哪有這般好的事。”
“慎言!慎言!”見她口中越發無遮攔,謝鴻拍桌道。
憋了一口氣,謝夫人道:“我慎言什么慎言,難不成哪里說錯了?你便是謹言慎行一輩子,他也是要對付你的!如今謝家榮光尚在,我還連句話都說不得了么。”
“我就是想問個明白!”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姑姑已經全部同我們說了,你沒聽清么?別鬧了,仔細叫譚大家知曉。”見她哭鬧不休,王銜冷聲道。
出了謝夫人的別院,王鈺哭鬧著要去尋譚清一問個明白,被王銜呵住。
謝夫人白他一眼,道:“當年他能當太子,難不成是他自己的本事?還不是借了我們謝家的勢。”
謝鴻搖搖頭,嘆氣道:“今時不同往日,陛下對待世家早已不同從前那般信任了。”
謝鴻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道:“我知你氣不過太子,只是他是我謝家捧上去的,若是又由我們拉下來,豈不是叫人白白看了笑話?”
“并非氣不過!我是真心實意覺著他不成。老爺~你捫心自問,謝家這些年,為他擦了多少屁股?登州大旱那年,陛下派他去震災,他直接去當地的大戶搶錢搶糧,說什么劫富濟貧,弄得登州富貴人家怨聲載道,謝家怕皇帝曉得,給他賠了二十萬兩白銀。文昌二十年,西南邊陲番邦叛亂,皇帝命他押送糧草,糧草半道被劫,謝家又開了私倉,為他押運了一百二十車糧草去……大大小小的事,說都說不完,你且瞧瞧他這幾月的做派,日后他登基了,真能當好一個皇帝,真會念著謝家的好么?”
聽她說完,謝鴻沉思,半晌道:“你容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你這張嘴,倒是厲害的不行。我看呀,我這太傅之位,該給你來當,叫你日日上朝堂去,同他辯駁。”謝鴻無奈道。
謝夫人悶笑一聲,道:“可惜我是個女子,上不得朝堂。”
“什么?!廢太子?”羅漢床上,本欲喝茶的謝鴻手一抖,口中驚道。
“難道老爺覺得,太子真是可取之人?”謝夫人忙接過他手中的茶盞,口中道。
“夫人啊,立廢太子事關國家大事,豈容你我妄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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