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頭的人,那都是千年狐貍成了jing,怎會敗在三言兩語之下?若真有那心胸狹窄之人,嗚呼了……那也是他自身有疾,同我何干?這宮尚未進,偌大的屎盆子倒是先扣上來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楚王你同我有仇怨。”
池時一邊說著,一邊洗漱,那邊久樂,已經麻利的端上來了熱騰騰的朝食。
周羨也不客氣,尋了覺得會幸運的方位,坐了下來,端起粥喝了一口,又夾了一塊小魚干,方才繼續說起了宮中之事,“我哥哥雖然是皇帝,但這宮中,卻不是最大的人。”
池時胡亂的抹了把臉,豪邁的擼起了袖子,在桌邊坐了下來,“這有甚奇怪的,我雖然一拳能打十個,不也被我手無縛雞之力的阿奶,關在祠堂里。”
只不過她照吃吃照喝喝,眼中并無那根深蒂固的三綱五常。
周羨點了點頭,不管是皇親貴胄,還是平民百姓,一個孝字壓頭,放在哪里,都是一樣的道理。
“我母親生我后不久,便病逝了。父親很快的迎娶了張氏為繼后。我對于父親母親,都沒有多大的印象。只知道小時候,父親極度不喜歡我,總是嫌我過于頑劣。”
“母親去后,父親身子一直也不好,倉促間便去世了。兄長即位之后,有一段時日都是祖母楊氏垂簾聽政。等兄長大婚之后,方才還政。”
“是以,這宮中頭一號的人物,當屬我祖母,也就是太皇太后楊氏。不過她現在年紀大了,不是每一個宴會都會出來,你明日未必能見到她。”
“我祖母十分的刻板,若是你遇見了,最好是別張口。”周羨有些促狹的對著池時笑了笑,又接著說道,“再就是太后張氏,太后雖然是繼后,但是同我母親一道兒進宮,在閨中便是無話不談的姐妹。”
“張太后性子溫和,皇后乃是平民出身,不熟悉貴族規矩,是以這后宮之事,一直都還是張太后管著。再則就是我的那些兄弟們……雖然這回你未必都會遇上,但我同你說說也無妨。”
“我們兄弟一共七人,大兄同我乃是一母同胞。二哥周澈生母姓郭,是個無名無分的宮女,早早的便去了,他早年養在太皇太后的膝下,后來養在了凌貴妃膝下。二哥不愛說話,是個穩重的。”
“三哥同六哥,都是如今繼后張氏所出,四哥母親姓李,說起來同你們池家還有……或者是說將要有些淵源。你家長房的池硯,要娶的那個李婉,便出自我四哥母族。”
“三哥頗有才學,得到了很多大儒的支持,只可惜他天生臉上有紅斑,你看見了,莫要害怕。六哥比我大不多,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十分投契。”
“五哥母親姓曹,名分不高,乃是江南鹽商出身。五哥是個風流田舍翁,花錢最是闊綽。”
周羨說著,見池時呼嚕呼嚕的喝著粥,那心不在焉的樣子,對他的話,絕對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頓時不悅起來,“喂,我說的你都記住了么?”
“若不是擔心你被人打板子,我至于一大早就來這里,同你說這么些?”
池時擦了擦嘴巴,放下了筷子,“我是進宮赴宴,又不是進宮給你家親戚相看。你那些兄弟是癟的是圓的,同我何干?”
“至于內宅女眷,就更是如此。這話你還是留給你未過門的妻子聽吧。”
池時說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可有未過門的妻子?倒是可以認識一二,若是你英年早逝了,總不能再睜開眼睛選棺材……決定你身后事的,當時她才是。”
周羨只覺得嗓子一梗,他立馬捂住了喉嚨,“卡住了,卡住了,魚刺!”
一旁的常康一瞧,頓時急了,“殿下!”
不等他開始嚎,池時已經一把將他拽開,對著周羨的背上就是一巴掌,周羨只覺得后頭一甜,一口老血吐了出來,隨著一起的,還有一根白花花的魚刺。
他擦了擦眼睛,怒道,“池時!”
池時擺了擺手,“都是熟人了,我救你也不是一回兩回,這回就不用你拜謝救命之恩了。”
周羨氣絕,正要罵回去,就瞧見池時認真的看著他道,“進個宮而已,我不會死的。你這般擔心,讓我懷疑……你看中我娘的銀子了!有一句話叫做,不為五斗米折腰!”
周羨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坐了下來,拿扇子半遮了臉,不言語了。
池時覺得周圍一下子安靜了,她看也沒有看周羨準備那華麗的衣衫,直接接過久樂選好的衣衫,到側室沐浴更衣去了。
久樂見狀,笑瞇瞇的解釋道,“我家公子,不愛繡花多的衣衫,嫌太過硌人。若是遇到兇案,繁多的配飾,不小心破壞了現場,那就不好了。還請殿下見諒。”
“雖然不如殿下的華麗,但這布也是上好的素錦,隱隱有暗紋,不會輸了楚王府的體面。”
周羨只瞧著久樂的嘴巴一張一合的,他的思緒早已經飛去了天外。
池時有一句話說得沒有錯,他的確是對他,過于上心了。
不過是進宮一趟,又不是去那魔窟走上一遭。池時雖然不通庶務,但是他的兄長池瑛卻是個人jing兒,他們兄弟二人要在京城行走,這些能宣之于口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了然于胸。
而他還巴巴的跑了來,說個池時聽。
他想著,看向了窗外,院子里有一顆老李樹,如今正值寒冬,樹上光禿禿的,一片葉子都沒有長。他中毒的那一年冬天,也是如此這般。
他躺在床榻上,垂死掙扎,一直看著門口,想著若是母親還在就好了,就會有人細細的提點著他,不會讓他,撞了南墻,方知回頭。
沈觀瀾說得沒有錯,那件事,所有人都以為過去了,但其實,永遠都不會過去。
“一直朝南走,總會撞了墻,方知回頭。”
換好衣衫出來的池時,一進門,便聽到了周羨的喃喃自語。
“你的腦子已經被銀子占據了么?南北都不分了,我從南地來,往北去。有墻又如何,傻子才往上撞,聰明如我,都是一拳轟出一個洞!”
池時說著,鄙視的看了一眼周羨,“人生什么的,六十歲再思考好了,你一個十六歲的家伙,能想出什么來?啊!忘記了,你可能活不到六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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