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羨噗呲一下笑了出聲,“是你那個調調了!我時常在想,你阿爹阿娘是不是一早就知曉,你是個嘴欠,所以特意讓你學了蓋世神功。”
池時挑了挑眉,“也就比你有蓋世神功,還得給人賠笑臉,說那花言巧語,來得好一點。”
周羨手中扇子一頓,捂住了胸口,“很好,自從認識了你,我便日日萬箭穿心,都快扎成篩子了。你日你在陳國公府見過李貞了吧?今日在宮中,還能再見。”
池時啪的一聲,捏爆了一顆核桃。
她就說周羨平白無故的,為何非要帶她進宮赴宴,原來是他的戲臺子已經搭好,請人看戲。
“汝南王世子今夜便要定下了么?”池時問道。
馬車飛奔著,輪子碾壓過青石板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這城中路上的積雪,一早被人鏟到了兩邊去,方便貴人的馬車轎攆通過。
周羨輕輕嗯了一聲,他說話的聲音,幾乎要被那馬蹄聲還有車輪聲給蓋了過去,“今夜便是最佳時候,我已經收到了風聲,一定會有所動作。”
“李貞會帶孩子進宮,我叫你來,不光是為了看戲。有一具骸骨,需要你先驗看,是大老遠的,從滁州運過來的。盧家家主,可惜晚了些,只剩下骨頭了。”
“雖然十有八九,是有人找了殺手去殺他們。但是我需要盧家遺孤的證詞,那孩子的要求,便是要你給她父親驗尸。”
池時一愣點了點頭,常康駕著馬車七彎八拐的,很快便拐進了一個小巷子里。穿過這條小巷,便是京城最繁華的朱雀街。那門前掛了個牌子,只寫著一個宋字。
看上去是一戶姓宋的人家。
池時沒有多問,率先邁進了院子,一進門便瞧見了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擺在了院子的中央。在那棺材旁邊,坐在一個披麻戴孝的小姑娘。
池時還記得,池平同她說,盧家滿門滅絕,只剩下一個叫盧慧的十四歲姑娘,她因為閨蜜生辰,去了旁處,所以僥幸活了下來。。
那盧慧生得削瘦,一陣風仿佛都能夠吹得起來,皮膚白皙得像雪一般,一雙杏眼生在巴掌小臉上,顯得大得可怕。
這個姑娘,若是生得胖一些,應該也是一個絕色佳人。
一見到池時,她便拜倒在地,“池叔父說,這世間若是還有人,能夠為我盧家伸冤,那定是楚王殿下同池仵作您。我不信是山賊殺了我家人。”
“我知曉殿下一定能夠揪出幕后主使之人,可是握刀的人要償命,那刀也要償命。這樣,方才對得起我們盧家死去的二十三口人。”
周羨沖著她點了點頭,快步上前將她扶了起來,扭頭對著周羨道,“離宮宴開始還有兩個時辰,從這里坐馬車過去,需要一刻鐘。咱們動作得快一些。”
池時嗯了一聲,直接繞過了盧小姐,走到了那黑棺材跟前。
她伸出手來,輕輕一拍,那九根棺材釘,噗噗噗的彈跳了出來,落在了地上放出清脆的聲音。
“讓開一些”,今日進宮未帶久樂,她便只能事必躬親了。
周羨一瞧,忙到了棺材的另外一頭,同池時一道兒將棺材蓋掀開,抬到了另外一頭。
“在下池時,來聽你今世之苦。”
池時說著,待那棺材之中的氣息散去,方才躬下身子,將那壽衣解開,又將骸骨一塊塊的取了出來,放在了一旁的棺材板上,“進屋去,外頭有雨雪。下一回有這樣的事,提前同我說,我好帶工具。”
周羨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快馬加鞭的送過來的,我算著時辰剛剛到,恰好接了你來。”
這民宅的堂屋里有一方八仙桌,池時同周羨一道兒,將那放著骸骨的門板,擱在了八仙桌上,方才認真的驗起尸來。
“我看過卷宗了,滁州當地驗尸的仵作,是鼎鼎大名的宋正直,宋正直驗尸的結果,盧家所有人都是被人用馬刀砍掉頭顱而亡。這十分符合馬賊的一貫作風。”
“初步來看,這具骸骨的頭,的確是叫人給砍了下來。你看這處骨頭,直接被利刃斬斷。不出意外,這應該是致死的主要原因。”
周羨聽著,皺了皺眉頭,“所以宋正直并沒有撒謊對嗎?”
“他的確是沒有撒謊,因為一般的仵作也就只能夠看到這些了。我早就說過,宋正直最值得稱道的地方,是他一口能吃下八個餃子。一個仵作,摳了半天,只能摳出正直這么一個優點,作為綽號,自是不過爾爾。”
周羨心中松了一口氣,說話的語氣都輕松了起來,“那你的外號是九爺,一個仵作,摳了半天,也只摳出……完全沒有摳出任何優點來?”
池時像是看傻子一般看向了周羨,“他們覺得我的本事,比九個爺爺加起來還多,這都不算優點什么算?你倒是有個優點,假笑時的幅度,跟金元寶翹起的幅度差不多。”
周羨一梗,張了張嘴,怎么辦,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甚至心中覺得笑起來像金元寶有幾分貴氣是怎么回事?
池時說歸說,驗尸絕對不含糊,她神色一變,指了指尸骸的肋骨處,“你看到這骨頭上的小黑點了么?死者在生前,被人逼供了。”
周羨湊近一看,果然瞧見,在那骨頭上,有幾個幾乎看不清楚的小點點,與其說是小黑點,倒不如說,像是被什么銳利的東西,給扎穿了一般。
盧家人手中握有汝南王世子的消息,家主被刑訊逼供,極有可能。
“為了偽造成馬賊砍頭的假象,兇手很小心的用細針扎人。針要硬則為釘,若是想要細,那定是會變得相對比較軟。據說有一種針,細入發絲,平日里蜷成一團,當習武之人以內力注入……”
“便立馬變得十分的堅韌,扎破肉很容易,要傷骨還不留下痕跡,就沒有那么容易了。兇手對死者使用的這種針,即便不是傳說中的那種發針。”
“那也同郎中用的最細的銀針差不離。而且,兇手十分的狡猾,并沒有集中在一處,而是在很多地方……”
池時的話還沒有說完,站在院子里遠遠看著的盧慧,便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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