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里外的云都,有一道驚雷忽然炸響,讓朝廷與民間都亂如浪潮。
天黑壓壓的,帶著某種不祥。
住在這所繁華之城的人們,正格外震驚、不解、不齒的議論著一件事。
一件關于當朝第一貴公子,大禹最年輕俊美的丞相,楚辭的辛秘。
茶館里高朋滿座,卻沒人聽說書的人講那近日大火的故事,而是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低聲私語著什么。
每說一兩句,便會有人鬼祟的抬起頭,悄悄的打量著周圍的情況。
那神神秘秘的模樣,就像是潛于敵國的臥底,在秘密會面。
“人人都說楚丞相光風霽月,俊美無雙,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尊,干凈不沾塵埃。
“如今看來,什么清心寡欲,什么矜貴冷持,不過是他恰到好處的偽裝。”
那人嗤笑一聲,眼里是濃濃的嘲諷和失望。
身為太傅的孫子,如今的文壇領袖,真實的面貌竟是如此,如此的不堪!
他感覺到了深深的羞辱。
旁的人長長的呼了口氣,惋惜的嘆道:
“我也聽到這個消息了。
“現在外邊都在議論,堂堂大禹丞相,竟是被人強過的。”
另外的人緊張的等了許久,終是找到了縫隙插話,聲音不受控制的揚高了兩分:
“什么被人,聽說是被陛下!”
他的聲兒在這安靜的茶樓顯得格外響亮,話語一出,樓上樓下,包括沉溺自我的說書先生,都炯炯有神的盯著他。
收到這么多人的注目,男子有些尷尬,揉了揉鼻子,低聲解釋道:
“楚丞相與陛下自小就有婚約,如此也不算太出格。”
最是憤世嫉俗的那人冷笑不已,厲聲斥罵道:
“那人是陛下又如何,被人強過的事實是無法更改的!
“既能做出這些齷齪事,憑什么我們不能以他不齒?”
眾人的注意從男子身上轉移到那人的身上,沒了眾人的目光,男子頓覺輕松不少。
見此,他忍不住小聲辯解道:
“二人本就是未婚夫妻,或許這是他們的情趣。”
“呵,這么說,你覺得這事并沒有什么是么?”
男子猶豫的看了那人一眼,緩緩的點了下頭,卻迎來那人劈頭蓋臉的斥罵,有針對他的,也有針對楚辭的。
“……首先,二人的關系是君臣!
“不管成親與否,這一點都是最為重要的!
“既然是君臣,便應該有君臣的樣子。
“一個男人,但凡是被人強迫,都會心生屈辱,奮力反抗,就算是位高者以勢壓人,他心里的憤怒是掩蓋不了的。
“楚辭這算什么,竟然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依然盡心盡力的當他的伴讀?
“呵,奴顏婢膝,賣辱求榮,果真,才短短幾年就成了我大禹歷朝以來最年輕的丞相,還真是手握重權,風頭無倆啊!
“什么人間謫仙,高嶺之花,跟那煙云樓的小倌有何區別,還不是同樣的以色侍人!”
本來周圍的對鳳瑾強迫楚辭一事心有糾結,畢竟二人打小便訂了婚,某些事的發生也在情理之中。
可如今聽這柳姓男子一講,心里也開始對楚辭不齒起來。
這人說得有理,大禹為官一重才干,二重資歷,就算是歷經三朝的崔宰相,也是在而立之年才坐上這個位置。
楚丞相年紀輕輕便權傾朝野,升遷速度如此之快,不是以色侍人來的,誰信?
這世上有太多的平凡之人,在往日,他們對那群萬中無一的優秀之人的成就僅有感慨,沒有酸澀。
因為,天賦絕倫的人走得實在太快太遠,他們終其一生都難以望其項背。
如今有機會看那樣的人跌落神壇,墜到與他們一樣的高度,甚至跌入比他們還深的泥沼,他們心里那早已生出的扭曲感,讓他們體會到了高人一等的快樂。
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恰不巧的是,云都里大多數的人,都希望楚辭不是那個完美如神祗的人。
因為,各種關于楚辭不堪的言論,迅速席卷于云都各處,最后連尚未蒙學的孩子,都知道了當今的丞相是多么的不堪!
異于城中的紛鬧,云都西面,藏于山嶺之間,向來人煙絕跡的清河灣,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們都穿著最為普通的,連任何標識都沒有的夜行衣,拿著鐵鏟、鋤具之類的東西,有條不紊的翻著清河灣的泥土。
清河灣前方河水寂靜,往上騰著一片片冷霧。
河灣之上,枯黃的草地,水位下降而露出的鵝暖石,都堆著星星點點的白雪。
河灣正中間,最顯眼的地方,佇立著三兩顆盤根錯節的老樹。
這本該是一處無人打擾的世外境地,轉眼就被翻得面目全非。
那座被世人不知,與河灣作伴的墳冢被挖得空蕩蕩的,與墳冢相關的泥土,都被人拿著小鏟、細刷,一寸寸的翻遍。
竹子搭建的細長的碼頭上,臨河站著一位黑衣黑袍黑斗篷的人。
“少主,您安排的事已辦得差不多了。”
干瘦的老者眸泛精光,站在離黑袍人三步遠的位置,躬身朝背影行著禮。
“云都的人反應如何?”
黑袍人微微抬手,撥開了迎面堆來的白霧。
老者再拱一手,回稟道:“回少主,云都的人都對楚辭大為不齒,人人都在唾棄著他。”
聞此,黑袍人低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老邪,我知你心中疑惑,明明是針對鳳瑾,又為何要讓楚辭落到這般地步?
“我今日心情不錯,便提點你一番。
“在楚辭心中,知曉他與鳳瑾之間的事情只有他與鳳瑾二人,這幾年來,鳳瑾對他百般奚落。
“一旦這個消息傳揚出去,你覺得他會如何?”
老邪稍一思索后,說道:“定會認為此事是鳳瑾為了打壓他才這么做的,然后對鳳瑾,恨之入骨。”
“呵,正是如此。”
黑袍人再次低笑起來。
竟想與楚辭一起偷偷面見太傅,是想與楚辭重修舊好,還是想體現君臣和樂?
想君臣和樂,怎么可能呢?
覺察到身后挖掘的動靜小了,黑袍人緩緩轉過身,邁著步子朝岸上走去。
“如何了,可有什么發現?”
聽見詢問,為首的人低垂著頭,身形微微顫抖。
“嗯?”
黑袍人晦暗難明的看著不應答的下屬。
那人瞬間雙膝酸軟,結結巴巴的回道:“主,主子,并無發現。”
“什么?死!”
黑袍人速度奇快,只見著她將手臂回抬身前,那人就已經尸首分離,脖頸斷處,鮮血噴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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