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后,她便時常溜去后山。
禁地陣法屢次被觸動的情況,早就被門中長老發現,可將事情稟報上去時,玄機子卻輕輕搖了搖頭,一臉的風輕云淡。
“制服野獸的,不一定是獵人。”
他雙手負于身后,將目光落于后山,白色的道袍在風中翻飛,完全是一個胸有乾坤的世外高人。
有了他的默認,門中長老對鳳瑾前往禁地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鳳瑾像往常一樣偷溜去后山,腦子忽然一疼,清醒后就發現自己在跑,一直在跑,跌跌撞撞、慌不擇路的在建于山間的莊嚴殿宇中穿行。
身后一直廝殺聲遠遠的傳來,她心頭一慌,腳下一滑,便從最上邊的臺階上滾下。
她周身疼到痙攣,試了好幾次才艱難的攀著臺階爬起。
鳳瑾睜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灑滿鮮血的長階。
“小師妹,快跑!”
天機殿的一位弟子,渾身鮮血、跌跌撞撞的移到她的身邊,說完這一句話,便被后方劈來的利刃挑開。
她只能緊咬著牙,用破皮的雙手撐在地上,艱難的站了起來。
她一直跑,努力跑,拼命跑,只知道跑。
天機殿遺世獨立的存在,怎么會變成這樣,她一點兒也想不明白。
“喂,小蘿卜,我數到三,你就跑。”
身邊忽然多了一個衣衫艷麗的少年。
她眨了下眼睛,愣愣的看著停下步子,甩開她手的少年,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他直接喊了“三”。
后發腳步聲越逼越緊,他眉頭一皺,一把將她推了下去。天機殿建山巒之上,對多的便是傾斜向下的道路,毫無意外的,她一直往坡下滾去。
“是貧道失算了。”
耳邊突兀的出現了玄機子滄桑的嘆息聲,她努力的想要醒來,卻始終睜不開眼。
玄機子抬起袖子,慢慢的在鳳瑾的身體上空拂過。
“這一切都是夢,夢醒之后,什么都忘了。”
星星點點的光芒之后,她逐漸變得安穩。
她摸了摸手臂,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濃重的黑暗之下,出現了一堆暖色的篝火。
這是夢,還是……
“你醒了。”
低醇無情的男聲響起。
她疑惑的朝聲源處望去,篝火光芒之外的昏暗處,坐著一個身穿深色衣衫,額間水晶反射著冷月光輝的男子。
“你是……”
她覺得很是熟悉,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男子眸光微微晦暗,伸手往火堆里添了幾塊柴火后,不厭其煩的介紹道:
“我叫賀察。”
他微抬眸子,說得極為熟練,好似這樣的事,已經做了好多遍。
鳳瑾皺了皺眉頭,撐起身子打量著四周的情況。
周圍一片黑暗,抬頭往上看去,可以看到被峭壁遮掩了一半的弦月。
這里是……
她記起來了,她不是身中天光劍,失足墜落懸崖了嗎,那她現在怎么還活著?
她連忙伸手往腹部摸去,那里還有著半干的血跡,輕輕觸碰,都有著鉆心的疼痛。
既然傷勢是真的,那她從那么高的地方墜下來,又怎么會沒事?
“你……救的我?”
鳳瑾偏過頭,仔細的觀察著隱在昏暗處的人影。
賀察眼皮微微動了動,一臉平靜的看著她周身,快要完全消失的淺綠色光暈,慢慢站起了身子。
“既然你醒了,我便先走了。”
他平淡的說出這句話,轉身就朝黑暗里走去,毅然轉身的模樣,就像面對的是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他慢慢的走了,慢慢的在黑暗中變得虛幻。
他明明沒有了任何人類的情感,卻在快要徹底消失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撫在了胸口的位置。
那里原來是有心的,如今卻是而冰冷的一片。
他想不起什么是悲,什么痛,只是覺得身體有些沉重。
“無論介紹多少次,她總會很快忘記你,逆轉陰陽的后果,你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么?”
他按著再也沒有跳動感的胸口,斂著眸子,自言自語。
鳳瑾挪著身子,靠坐在石頭旁,凝著雙目看著賀察消失的方向,心底深處有熟悉的感覺拼命的想要破土而出,卻又在關鍵之處被無形的東西阻攔。
又是這類奇怪的感覺,每當她想回憶,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出現。
不過還好的是,這次墜崖,有許多她滿心疑惑的事情真相大白。
她想起了鳳歸麟,就是她一直想在安陽宮等到的人,那個她在除夕之夜想要誘拐的美少年。
難怪他每次看著她的感覺,都令她覺得奇怪。
難怪她嘲諷于他的時候,他都會恨得要死。
難怪每次惹他生氣,他都會憤恨十足的搞事……
原以為是那病嬌攝政王與她這個暴君不對付,如今看來,倒是她自己惹上的債。
還有她幾乎沒有印象的父母,搞個半天竟是那樣的存在,還真是親媽和親爹啊!
鳳瑾搖著頭,不停的長吁短嘆。
狼山似乎有種神奇的力量,嘆著嘆著,她又被拉入了回憶。
她倚在高樓欄桿之處,看著下方站在瓢潑大雨中的謝家子弟,一刻之后,便揚起頭,看向了身側氣息冷肅的青年。
“謝弘叔,你是不是喜歡我娘親?”
“殿下,不可胡言亂語,陛下深愛的人,只有君上一人。”
青年一直觀察著大雨中的被篩選出來的謝家子弟,聽到她的話后,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隱約可以察覺到他的黯然。
鳳瑾蹙了蹙眉,撇著嘴不信的說道:
“是么,可娘親不是和那個皇貴君容淵青梅竹馬么?
“其實要我說,謝弘叔你比那個容淵要好,我雖然很少遇見他,但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謝弘將視線從大雨中收了回來,轉過身子,低眸看向了她。
“殿下,陛下深愛的只有君上一人……”
他揚著極淡的笑,耐心的同鳳瑾解釋著。
長長嘆了口氣后,又靜靜的看著她,低聲喃喃起來,就像在透過面前的小姑娘,看著別的人。
“我只是陛下的影子,影子又怎么能被當成一個真實的人?”
鳳瑾看得出來,他是喜歡她娘親的,只是因為身份,讓那份感情無法展露于陽光之下。
她余光瞥著謝家子弟前方站得最直,最引人注意的少年,忍不住問道:
“如果我要喜歡謝玄呢,謝弘叔,你會不會阻止?”
謝弘嘴角動了動,怔怔的看向了滂沱大雨中咬牙堅持的謝玄,就像看到了競選鳳鳴影子時,拼命的自己。
“情愛自由……那孩子,應該會很開心。”
輕嘆之后,轉回頭,嚴肅的凝視著鳳瑾,鄭重的說道:
“殿下,有些人最是執著,你若真心想要那么做,就別輕易反悔,不然……
“有些人最是認真,他沒法瀟灑的抽身離開,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會頭破血流的走下去。
“我希望你的喜歡能維持一輩子,我希望殿下你,不要輕易的,說不愛就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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