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從水面裊裊升起,沉底一冬的胖鯉魚,歡快的朝水榭游去,岸邊撫琴的白衣男子,越發不似凡人。
聽著淡雅的琴聲,看著蜂擁的游魚,望著那瀟灑自在的背影,鳳穎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腳步,慢慢朝男子靠近。
待到男子輕按琴弦,琴音漸散,鳳穎才出聲問道:
“在下逍遙王鳳穎,敢問閣下可是傅文清傅大家?”
“大家可不敢當,王爺直接叫我傅文清便可。”
男子淡然一笑,緩緩轉頭,四目相對時,兩人都于瞬間怔住。
然而只怔愣了片刻,傅文清就收回了不禮貌的審視,壓下心中異樣,極有涵養的微笑頷首。
“王爺請坐,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傅文清將愛琴留于琴桌,撫袖引著鳳穎入座,待鳳穎坐下后,便為她煮起了茶來。
直到茶香四溢,白玉杯置于眼前,鳳穎才堪堪回過神來。
“王爺請,此乃鄙人游歷在外,琢磨焙制的雪頂含翠。只是如今冬雪漸融,再過些時日,就沒法取白雪煮茶了。”
望著白玉杯中的翠茶,鳳穎的手緊了又握,握了又緊,嗓子干干的難受,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鬢角滑落,讓她的臉色難看得有些嚇人。
她完全將此來的目的拋之腦后,甚至恨不得立即逃離。
怎么回事,傅文清怎么會是他?
眼前這副的容貌,她就算死一千次,死一萬次都不可能忘記,因為在她每次死亡前,都會見到他!
如今離三月十八只有十幾日的時間了,現在遇到這個人,豈不是意味著她死期將至?
不,不可能,鳳瑾已經死了,今年也沒有春闈,更不會有春闈狩獵慶典!
鳳瑾身負天命,她直接對她下手,會導致時空重置,她是失敗了無數次才總結出的這個道理。
可這一次,鳳瑾是死于顧長風之手,嚴格來講,與她沒有半點關系,顧長風又是分攤天命的人,時空會將它當成正常的軌跡。
那這樣的話,她就不可能會死!
這人出現在他面前,到底是哪里出了紕漏?
鳳穎驚懼的吞咽著唾沫,撫向白玉杯的手不停地顫抖。
“王爺,可是覺得不合心意?
“也罷也罷,王爺身嬌體貴,吃的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茗,這種粗制之物,自然難以入口。”
傅文清輕嘆一聲,轉手就將鳳穎面前的茶水潑到了溪里,起身撈過琴桌上的古琴,翩然離去。
在他轉上長廊之時,鳳穎壓著心中震驚,凝重的喊住了他。
“你就是傅文清,一直都是?”
傅文清抱著琴,慢慢轉身,直視著她的雙眸,極為認真的回道:
“我叫傅文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傅文清離開很久了,卻遲遲不見鳳穎過來,宋屏覺得有些奇怪,便找了過來。
盤腿坐在茶案邊上的鳳穎,仍是一臉驚魂未定。
“主人,你與傅大家可談妥了?”
宋屏本分的問道。
鳳穎只是一個勁兒的重復“我見到他了”,臉上的驚懼,就像是見到了極為恐怖的事。
眼見著自己將順應天命,登基稱帝,卻見到了與那個人一模一樣的人,與她來講,無異于見到了牛頭馬面!
怎么會,怎么會,難道這一次,她還是改不了命?
天命是她的,帝位是她的,大禹是她的,她才是該擁有無上權力的人!
她的表情越來越猙獰,看向宋屏的時候,眼里帶著毀滅一切的狠勁兒。
“你再去打探下傅文清的接下來的動向,還有他的喜好,然后一字不落的告訴我。”
“人,你是要……”
“該利用的人,還是得利用。”
心情不平靜的人,并非只有鳳穎一個。
傅文清從水榭離開后,便回到了無涯樓的暫居之所。
茶也不品了,畫也不作了,琴也不彈了,就那樣倚在南邊小窗,望著被白霧遮掩的水榭。
“傅兄,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寧,這可不像你。”
“是,我剛才見到了一個人。”
傅文清微微轉頭,有些不平靜的看著屋中自斟自飲的權臣,芝蘭玉樹的貴公子如今卻一臉的苦悶,完全沒有在世人眼前的風光。
“什么人值得你這般留意?
“你不從一開始就宣揚著‘高山流水覓知音’么,讓你入仕你不入,讓你當書院先生你也不肯當。
“權啊,勢啊,浮云啊……”
傅文清將窗戶半掩,轉身與桌旁落座,自覺的拿過一只斟著酒的干凈酒杯,放到唇邊一飲而盡。
緩緩放下后,認真的向對面的人解釋道:
“確實如此。不過在見到那人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我找到了。
“是知音,又非知音,但我的感覺告訴我,那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是一名姑娘?”
楚辭搖了搖杯子,悵聲一笑。
傅文清舉杯對飲,笑而不語。
過了一會兒,丞相府的人尋來,楚辭看了傅文清一眼,歉意一笑,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轉頭,感慨了一句:
“傅兄,希望我們永遠不會是敵人。”
說罷,便急急的走了,留下傅文清一人琢磨他的話語。
片刻之后,長嘆一聲:
“我不想與任何人為敵,我只想找到我要找的人。”
從無涯樓離開的路上,楚辭一直在聽杜明的稟報,越聽臉色越凝重,微醺的酒意都因他口中的消息散去。
“你說齊國撤兵,齊國好端端的怎么會撤兵?”
“我也不清楚,暗探傳來的消息就是這樣。
“齊國退兵退得很突然,之前出兵的借口是要我們交出失蹤的齊國太子,如今退兵卻對齊國太子賀蘭察一事只字未提。
“公子你說,當初齊國太子失蹤,會不會是一個幌子?”
楚辭擺了下手,沉聲問道:
“此事不急,你說攝政王府失火又是怎么回事?”
說到此事,杜明就一臉著急家古怪。
“這火來得蹊蹺,傍晚的時候,就有人聽到王府傳來讓人后脊發涼的低吼,不多時大火便從王府四周冒出。
“那火怪得很,沾上什么燒什么,連水面上都著了,而且那火綠幽幽的,更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
“我想,雖然攝政王不知所蹤,但這云都沒有人有膽子敢放火燒攝政王府的。
“主子,可要通知石將軍?”
楚辭眉頭深皺,心中隱約有不祥的預感。
鳳瑾生死不明,導致大禹亂得一塌糊涂,若是攝政王府又因為不明原因化為廢墟,那這王朝還有多少權威能夠維持?
再者,攝政王府毗鄰皇宮,一旦火勢兇猛,皇宮必然首當其沖!
“迅速通知石將軍帶領城防軍趕往攝政王府,另外再將此事告知肖統領,讓他與禁軍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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