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寧乘坐馬車,一路西行至西榆巷口,兩邊皆是繁樓旺鋪。
安家綢緞鋪位于西榆巷的巷子口,生意興隆。
扮做仆從的吳成將車子停在了旁邊的棗樹之下。
萬寧下車后,先抬眼看了看這安家鋪子四處,目光在與安家鋪子一墻之隔的棗王金銀鋪上停留了片刻,這才進了店門。
鋪子里有三五個婦人正在那選料子,一身穿繡纏枝綠紋長袍,外罩亮綢面黑色對襟襖背子的男子正在那賣力地與那幾個婦人介紹著幾款料子,萬寧暗想這位應該就是安大郎了。
“郎君是來買料子的嗎?不知想要哪種料子?”店里的伙計甚是機靈,見有客人進門,趕緊上前熱情相迎。
“下個月便是我家祖母壽辰,想為她選些時興又舒軟的料子。聽聞安大郎昨日剛從柳州購置了些新料子,特來瞧瞧。”萬寧尋了個理由。
“小郎君來得正好,昨個我家大郎確實剛從柳州進了上好的三經素羅,老太太要是喜歡有色彩的,還有新進的斜紋花羅。”伙計眼力也不差,見萬寧雖穿著簡素,卻大方得體,舉止高雅,應是大戶人家的郎君,自然就向她介紹上好的料子。
萬寧隨著他走到擺放布料的柜子前,瞧著滿柜子的琳瑯錦緞,眼里也有些歡喜,竟認真地挑起料子來。
先是買下了半匹黛青色的斜紋緞子,又要了一匹秋香色的單經素羅和一匹藕色的云錦。
吳成見了,輕輕搖頭,這咸郎君真是孩子心性,明明是來查案,卻在這買起料子來。
買下這些后,萬寧似乎還是意猶未盡,問這伙計是否還有更好的料子。
伙計笑道:“郎君,您買的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不知您還想要哪種?”
萬寧笑而不語,慢慢回頭看了眼正送客出門的安大郎。
安大郎送完客回頭瞧見萬寧已買的那些個料子,就知是個有錢的主顧,趕緊上前招呼道:“這位小郎君眼生得很,可是第一次到我家小店來?”
萬寧故作打量了安大郎一番,問道:“您是東家?”
伙計急忙介紹:“這位是我家安大郎。”
“原來是安大郎,失敬失敬。”萬寧略略行禮,安大郎急忙回禮。
“我家住隔壁百興縣,這幾日到樂溪走親,聞知大郎家的綢緞料子在這周邊地兒是最為齊全時興的,想著下個月便是祖母壽辰,正好帶些回去給她老人家做身新衣。”
安大郎聽了,哈哈一笑,說道:“不是某自夸,除了秀州城內的綢緞莊子比不過,其他幾個地兒的綢緞鋪子絕沒有我家的料子齊全。所以郎君到這選料子是來對了,昨兒我剛從柳州回來,帶回的花紋料子可是連京城都時興的。”
“是嗎?那不知可有妝花緞?”萬寧問道。
安大郎討笑道:“小郎君真是識貨之人呀,這妝花緞一般可購不得,多數是送去給了宮里,就是秀州城內也找不到幾匹。我這倒有幾塊,還是從京城我本家叔父那討要過來的。”
說著,湊近萬寧,聲音放低道:“京城遙遠,光這車馬費已不知費了多少,故而這價格么……也就高些。”
萬寧抿唇一笑,低聲道:“明白,明白。那不知可否拿出看看?”
安大郎搖搖頭:“這緞子珍貴,自然不會擺放在這。郎君若真心要買,可到后院喝茶等候,我這就去取來。”
萬寧問道:“要等多久?”
安大郎道:“就在西城門外,我在那購置了一所空屋存放料子,一盞茶的功夫。”
萬寧道:“我瞧著大郎這鋪面寬敞,為何不將貨存放在后院,省卻這般勞累奔波。”
安大郎嘆了口氣,苦笑道:“原先我也是將這些料子存放在后院的廂房中,沒成想這西榆巷的屋子緊挨相靠,這左鄰右舍要是走水,定會殃及于我。這不,這個月隔壁金銀鋪走水,火星子飛到了我家后院。郎君也知道,那些個綢緞布料是最會引火的,這一燒起來,瞬間就燒了一大半,可憐我那些都是好料子啊。
自那之后,我便寧可花些銀兩在城外空曠之地買了一所空屋,讓我家孩兒搬去居住,購置的存貨便放在那邊。平日里費些腳力也無妨,總好過一場大火燒得空空好。”
“金銀鋪前段時間著火了?”萬寧奇道:“正如安大郎您所言,這綢緞布料最易引火,那金銀鋪子賣得是金銀首飾,按理那些個并不易起火,這火是怎么起的呢?”
安大郎道:“這我倒不怎么清楚,聽說是伙計偷懶跑出門去吃酒,這后院子里融金的爐子火沒息,這才走了水。”
“唉”安大郎說著又嘆了口氣,“他家金銀器倒不怕這點小火,潛火兵又來得及時,唯獨倒霉了我。要不是那次走水燒了大半料子,我也不用趕著這時候去柳州進貨。眼看就要過年了,這貨的價格此時是最高的。”
“大郎不必憂心,價格雖高些,但東西卻是好的,一定能賣個好價錢。”萬寧安慰了兩句,隨機又問:“大郎可還記得走水是在哪一日?”
安大郎道:“那怎會不記得,就在本月初十一。”
一旁的吳成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識地看了萬寧一眼,卻見她神色如常,并無異樣。
難道這咸郎君真是隨口一問?吳成有些迷糊了。
“小郎君到后院歇息片刻,我這就騎馬去取了緞子給您選用。”安大郎十分客氣地引了萬寧進了后院。
萬寧瞧見右手邊是一片被焚的殘垣。與之一墻之隔的定是棗王金銀鋪了。
“小郎君還請到這西廂吃茶,我去去就回。”安大郎說道。
“多謝大郎盛情,我還是去附近走走,看看是否有合心意的再買些。待一盞茶之后再回來看料子。”萬寧推卻。
安大郎看看這狼藉的后院,想著人家小郎君定是有些嫌棄,臉上頓有羞愧之色,也不強求,說道:“那就怠慢郎君了,我去去就回,您自便。”
萬寧點頭稱好。
安大郎離去后,萬寧對吳成道:“我們去這隔壁金銀鋪瞧瞧。”
吳成頓悟,說道:“原來郎君還記得敫七郎正是失蹤于這十月十一。”
萬寧斜睨了吳成一眼:“我何止記得敫七郎失蹤于那日,我還記得敫家的鋪子正是這棗王金銀鋪!”
吳成頓時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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