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外頭細雨不斷,萬寧先掀了簾子探頭出去,就見趕車的小廝已擺好杌子,打開油紙傘靜候著。
萬寧下了車,瞧著為她撐傘的雀尾淺淺一笑。
雀尾怎會放心萬寧一人隨同岑旸前來,既然萬寧扮做了衣魚,她就扮做了趕車的小廝。
“咳咳”岑旸探出身子,卻不見萬寧回身相扶,也不上前打傘,只能干咳兩聲以作提醒。
萬寧這才想起,她現在可是岑旸的書童。趕緊拿了車上的另一把傘打開撐在了岑旸頭頂。
岑旸抬眼瞅了瞅萬寧,朝她伸出了手。
萬寧沒有伸手去扶,側了身示意岑旸自己踩著杌子下來。
岑旸貓著腰半晌,見萬寧是不會搭這把手了,自嘲笑笑,踩著杌子下了馬車。
兩人就這樣站在了同一把傘下。
即便是女扮男裝,萬寧依然是俊俏無雙的小郎君,眉如墨畫,面如桃瓣,加上她身邊俊美絕倫的岑旸,配上那柄潑墨飛鶴油紙傘,在雨簾之下猶如一副絕美的水墨畫。
秋水洲出來相迎的仆從竟有些看呆了。
雀尾將手中的傘遞給萬寧,意思讓萬寧和岑旸分開打傘。因為她瞧著岑旸個子比萬寧高了許多,要萬寧給他打傘,需得墊起腳,伸直隔壁費很大的勁。
可是岑旸卻邁動腳步,向院門走去。
萬寧只能快步跟上,吃力地為他打著傘,心里腹誹:懶死你,不自己打傘。
入了府院,穿過抄手游廊,來到會客堂。
萬寧好奇地從岑旸身后探出腦袋偷偷瞅了瞅主位之人,只見一面如冠玉的年輕郎君斜靠在烏金木圈椅內,一身淡藍色的長袍清爽平整,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云紋的滾邊,烏黑的頭發用嵌著白玉的小銀冠束起,黑亮順滑。
傳聞中的信國公竟這般年輕?
岑旸朝著信國公行禮后落座,萬寧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恭恭敬敬、謙卑謹慎地立于他的身后。
“晴羲今日冒雨前來,可是……想我了?”信國公語出驚人,聽得萬寧著實一愣。
只聽岑旸卻是坦然自若,游刃有余地回道:“距上次在草廬與國公爺一別,已有一月,確是想念。”
“哈哈,晴羲,你是想念我上次允你的好酒百花魁了吧。”信國公
岑旸笑道:“上次聽得國公爺說有這等佳釀,真正就盼著冬日休學,來秋水洲討上一杯。”
“像晴羲這等俊秀郎君來討酒喝,別說一杯,就是一大壇子都有。”信國公美目轉盼,目光在岑旸臉上流轉。
“只是,這百花魁需待冬至后啟封味道才是最佳,故而晴羲,你還得再等幾日。”信國公道。
岑旸淺笑:“好酒需得時日釀,這些日子我自然等得。今日過來,原是來感謝國公爺大恩,救了舍妹女使,又抓了那惡賊為民除害。”
“哦!”信國公淡淡地哦了一聲,說道,“原來你是為了這事而來,看來令妹是瞧出我給她留的敲門磚了。”
岑旸道:“舍妹愚笨,只當那只貓是尋常人家留在那的棄貓。直至父親認出是當日解決兩小販之爭時借來的貓兒,才順藤摸瓜,發現竟是國公爺的大恩。”
信國公目不轉睛盯著岑旸,一副“我怎么那么不信”的玩味表情。
岑旸倒也不怕,俊眸回視信國公,兩人對視了一回,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
萬寧腹誹:都是睜著眼說瞎話的厚臉皮。
“晴羲,那你今日來謝我,可帶了謝禮?”信國公一邊問著,一邊將目光投向了萬寧。
萬寧忽覺背后一涼,頓感不妙。
果然,就聽信國公緊接著說:“我的喜好晴羲定是知道的,我看你身后的小廝就是今日送與我的謝禮吧?”
萬寧大驚,難道這信國公真像傳言中所說,喜好男風。
那她今天豈不是自投羅網、羊入虎口、鳥入樊籠、以肉喂虎、自掘墳墓……萬寧嚇得腦海里冒出一連串的毀滅之詞。
岑旸輕嘆一聲,道:“原本國公爺開了口,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該推脫的,只是我這書童蠢笨得很,連個傘都打不好。您瞧,我這肩膀上濕了一片,就是這廝粗心大意,傘只遮了我一半而致。”
信國公笑道:“那這等不一心為主的蠢奴何不亂棍打死了之?不過……著實可惜了這等好樣貌。要么晴羲借我幾日,我定會好好調教。”
岑旸又嘆了口氣道:“能得到國公爺親自調教,那是他的福氣。”
說著,側臉問向萬寧:“衣魚,你可愿意留在秋水洲伺候國公爺?”
萬寧又驚又氣,這岑旸竟幫著信國公為難于她,她現在的身份是岑旸的書童,去留都是岑旸一句話的事,還用問她一個下人嗎?
咽了咽口水,深吸口氣,萬寧忽然從岑旸身后繞到前頭,撲通跪在岑旸面前,嚎啕大哭:“郎君別不要小的,小的從小就跟在郎君身邊,那是一日都離不得郎君的。
若是郎君厭棄了小的,嫌棄小的服侍得不好,想要新鮮的,小的可以躲得遠遠地,絕不擾了郎君興致。
只要能讓小的偶爾能偷偷看到郎君,小的就心滿意足了。郎君千萬別把小的贈予他人,小的,小的離了郎君會活不下去的。”
萬寧語無倫次地一通亂說,暗示了岑旸與衣魚之間有那種不可描述的關系,聽得信國公忍不住撫額大笑。
岑旸瞧著跪在面前哭得梨花帶淚的萬寧,聽著她說得這些虎狼之詞,面不改色地從袖口扯出一塊潔白帕子,朝前俯下身子為她擦了擦淚。
這一幕看得屋內服侍眾人皆露出了會意的微笑。
他們服侍信國公,什么名場面沒見過,像這樣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場面。不過,可惜了,這等好看的郎君怎和信國公一樣的性子,怕是又有多少姑娘得為之心碎了。
“罷了罷了,我一向不愛奪人所愛,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要這廝了。”信國公彈了彈袖子,猛地坐直身子,朝前探了探身子,沖岑旸說道:“我救得是令妹的女使,為何令妹不來謝我?”
岑旸道:“國公爺見諒,舍妹一閨閣女子,實在不便外出見外男。”
信國公“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我竟忘了這等禮數規矩,既然如此,要么晴羲,我們結親如何?就讓令妹以身相許吧!”
剛剛逃過一劫,努力平復心情的萬寧聞言,腿一軟,差點又跪下了。
請記住本書域名:。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biqudiao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