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紫衣俊少年,一身素雅美嬌娘。
云千春身姿挺拔瘦長,盧萬寧身形窈窕纖細,若不是他們現在比肩前往的是兇案現象,在這梅林之中,兩人施施而行的背影倒似一幅唯美的畫。
走到廂房外,瞧著地上漸干的血跡,想到一個鮮活的生命,不,是一尸兩命,就隨著這鮮血汩汩而逝,萬寧便覺心有重石。
再看剛剛琚姑娘陳尸之處,已用白色的粉狀物畫出了輪廓,萬寧微訝,除了母親,她還沒見過有檢驗官會用這種方式標注死者死亡位置的。
“這是云院事您畫的死者位置?”萬寧問道。
云千春應聲說是,并解釋道:“用白堊石畫出死者死亡時的位置,有助于尸體抬走后,查驗現場之人仍能直觀地看到死者倒地的方向和姿勢,有助于案件偵破。”
萬寧點點頭,贊同道:“人倒在地上的方位與動作與死時的情形有極大的關系,但尸體卻不能不抬走,故而這樣做的確很直觀。”
云千春見萬寧與他言語契合,頗有一見如故之感,心中愉悅,不由揚唇淺笑。
他指著琚秀倒地的地方,說道:“四姑娘,你瞧,琚姑娘死時是頭朝里,腿在門檻外,說明她當時正準備進屋。”
萬寧道:“我也是如此推測,琚姑娘當時正要進屋,卻撞見了行兇之人,然后兇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殺了她滅口。”
云千春點頭道:“四姑娘說得極有道理,從琚姑娘倒地的姿勢看確實像是她時運不佳,撞見兇手,慘遭滅口。”
“像是?”萬寧敏銳地捕捉到了云千春語句里的不確定,追問道,“云院事是覺得我的推論有錯?難道您覺得琚姑娘不是這樣子被殺的?”
云千春在萬寧的一連串驚問下,抬眸看了看她。雙眼對視,只見萬寧雙眸清亮坦蕩,并沒有責怪和生氣之意,只有急于追求真相的迫切和真誠,不由對她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四姑娘,你瞧這。”云千春指了指隔扇門腰板,示意她靠近過來仔細瞧瞧。
萬寧湊近一瞧,上面有幾道抓痕和一團像是手掌中下部分的血印。
“我檢查過琚姑娘的指甲,里頭有少量的木屑。
這門用的是紅松木,木質較軟,用指甲用力抓摳就會留下痕跡。
琚姑娘手指甲里的木屑正是紅松木,說明這幾道新的抓痕是琚姑娘所抓,而那半個血手印有可能是琚姑娘用捂住傷口的手拍打門板而沾染上去。”云千春道。
“是不是琚姑娘臨死前十分痛苦,使勁抓撓拍打門所致?”萬寧想了想,問道。
“若是琚姑娘臨死前所抓,那么按照四姑娘你剛剛的推測,她是如何夠到這門的?”
云千春的話讓萬寧如同冷水澆頭,瞬間從頭涼到腳。
對啊,如果按照她之前的推斷,兇手打開門,正好碰上要進門的琚秀,那琚秀頂多只是用手推門或者壓根沒碰到門,怎么會有抓痕?那時候她也還沒受傷,血掌印又是怎么印上去的?兇手用金簪刺擊琚秀后,琚秀倒地,這一過程中,門已經打開,她不可能碰到門。
所以這些痕跡是怎么留下的?
云千春見萬寧盯著抓痕和血印發呆,知她一時沒想明白,便提醒道:“四姑娘,兇手用的兇器是一支金簪,簪子細長,不比匕首或刀劍導致的傷口創面那么大,會一擊致命。且簪子的前一小段斷在了琚秀姑娘的心里,正好堵住了出血口,減緩了出血速度,讓琚姑娘沒能立即斃命。而還有一口氣的琚姑娘第一反應自然是逃命,但要是往園子外面去逃,這么長的路,她又受了傷,那么恐怕她還沒跑出兩步就會被兇手追上再對她行兇。所以當時她最好的選擇是跑進比較近的廂房,鎖上房門,將兇手擋在外面。”
萬寧一點就透,她立馬想象出了當時的場景。
“云院事,如果就您所說,兇手在廂房附近擊殺琚姑娘,琚姑娘受傷想要進屋躲避兇手,然而什么原因她沒能推開門反而在門上留下抓痕呢?”萬寧順著云千春的提示往下推測,“是門鎖了!因為廂房里有人鎖了門,所以琚姑娘推門不進,兇手又在身后,極度害怕恐懼之下,受傷的琚姑娘血流加快,她再也支撐不住,痛苦萬分地用力抓撓、拍打門板,指甲在門板上留下了抓痕,染血的手掌在此處留下了一團血印。此時許是屋內的人聽到動靜,打開了門,但琚姑娘已失血過多身亡,她的尸體順著門打開后的慣性,滑落下來,故而仍是頭朝內,腿在外的進門姿勢。”
說完這些,萬寧茅塞頓開,之前想不明白的一些片段全都串聯了起來。
“所以,我們之前都認為兇手是想殺袁大娘子,結果琚姑娘時運不濟撞見被滅口根本就是錯了。其實兇手想殺的是琚秀,琚姑娘。袁大娘子才是意外被殺。”萬寧崇拜而又興奮地看著云千春,此人,她險些被現場的場景給誤導了。
云千春黑眸如星,望著她皎如明月的臉兒,原本沉寂的心似乎被她投下了一顆小石子,漾起了層層漣漪。
他其實在她剛剛推測孫敏蓮是兇手時就可以直接駁斥,但他卻沒有這么做。
他直覺她是聰慧的。雖然推論有些草率,但那是因為沒有給她機會仔細查驗現場,她的發現太少,才會出錯。
所以,他帶她過來,一點點地指引她,果然她沒有令他失望。
“兇手既然是想殺琚姑娘,那琚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很有可能是破案的關鍵。”萬寧一步步推測下去,“琚姑娘與袁二郎是定了親的,所以先要問問袁二郎,他和琚姑娘是不是已經有過肌膚之親,您說呢?云院事。”
說完,抬眸瞧向云千春,見他嘴角噙笑,如風過湖面,碧水微漣,忽然自個兒就愣住了。
她剛剛說了什么?她怎能對一個陌生男子說什么“肌膚之親”,“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明明是在說案情啊,這和一般談論閑聊不同吧,云千春應該不會因此譏笑輕看她吧?
萬寧第一次在談論案情時如此羞澀糾結,卻不知在她心緒百轉時,她那慢慢變得通紅的小臉讓云千春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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