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出外忙了一天的岑平回到了府里。
他先去派人去雅楠居問了岑旸狀況,得知已無大礙,便去了集福堂。
岑老太太早早便歇下了,他在萬寧院外問了守夜的婆子,知道萬寧晨間醒來喝了藥,昏睡到晚間才剛剛醒來,此時正讓淺喜讀話本給她聽呢。
岑平這才進了屋子。
“父親,您回來了。”萬寧靠在床邊,枕著軟厚的竹青色靠枕,聽淺喜在那念話本子。
岑平走到床榻前,淺喜適時地搬來了繡墩子給岑平坐下。
“淺喜竟然識字?”岑平提袍而坐,笑吟吟地看著淺喜手中的話本子問道。
淺喜連忙行禮答話:“姑娘教過婢子,故而識得一些。”
岑平含笑點點頭,繼而問萬寧身體狀況。
萬寧回道:“郎中說我吃了白果,又吃了奶酥饅頭已是不易克化,結果還吹了一晚冷風,早間又貪嘴喝了一碗牛乳,這才引起腸胃不適,嘔吐腹痛。現吃了藥,喝了一點清粥已無大礙了。”
“那就好,燒可退了?”岑平關切問道。
“嗯,燒也退了。”萬寧說著,好奇今日岑平查得案子,便問道,“今聞有命案發生,父親查得如何了?可否說與我聽聽?”
岑平笑道:“你一個小娘子竟總對這些案子感興趣,換做別人都避之不及呢。”
萬寧淺淺一笑,道:“這大概就是俗話說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吧。您也知道,我娘最擅斷案,我從小對這案子就十分感興趣,說起這些實實在在發生的案子,可比這話本jing彩多了。”
岑平見她提及母親,莫名有些難過。她父母的案子是她心底的痛,又何嘗不是他心里的刺。
“今日的案子并非他殺案,只是一起酒食醉飽食的案子。”岑平淡淡說道。
“酒食過度死的?是哪間大戶人家如此沒有節制,竟在年前出了這等慘事。”萬寧以前也偶有聽聞因過年狂飲暴食而撐死的案例,故而想到是哪個大戶人家辦席子,大吃大喝導致的悲劇。
“倒不是什么大戶人家,只是山上養雞鴨的破落戶。之前也算是個小康之家,卻因好賭輸了家業,只能勉強靠養雞鴨為生。”岑平道。
“那是發了橫財,才會暴飲暴食把自己給撐死了?”萬寧好奇問道。
岑平道:“寧兒你果然是……聰慧。”
萬寧:“……”
岑平道:“這死者的姘……妻子,昨日在集市與一小娘子相撞,拎著的一籃子雞蛋被撞碎,那小娘子心善賠了她數倍的蛋錢,這婦人便買了好酒好菜回去與死者享用,結果就出了這悲劇。”
萬寧愕然,難道這婦人是她昨日撞著的那位?這世上的事竟會這么巧?
岑平并不知道萬寧驚訝什么,以為她嫌自己對此案講得不夠詳細,便耐著性子將查驗的經過細細講了一遍。
“這五家坡得名于這個村落只有五個姓氏。據說當年是五個異姓兄弟逃難至此,開荒種地,蓋屋繁衍,之后子孫有興旺發達者陸續遷徙出去,到如今這五家坡只有十多戶人家居住,這死者吳善原先并不是這五家坡的原住民,他因好賭輸光了家業,便獨自在這半山坡搭了草屋子,養些家禽過日子。”
“這樣的人竟還能娶上妻子?”萬寧想起昨日婦人寒酸的衣著,蠟黃的面容,還有因雞蛋打碎后驚恐害怕的眼神,她幾乎不能想象她怎會嫁給這樣一個賭徒。
岑平便將江氏的情況也說與了萬寧聽。
“竟是這樣,那這么說來,這江氏也算是有情有義,倒沒因為吳善殘疾而拋棄他。”萬寧感觸。
岑平也有些動容道:“這江氏見吳善手已殘疾,又成了啞巴,想著他終于不會再賭了,以后能安心過日子,反倒一心一意留了下來,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
萬寧問:“那吳善為何會殘疾?”
岑平道:“據江氏所言,她這次回來后吳善就已變得如此,問他他也不會說話,故而江氏猜測是因欠債太多,別債主砍了五個手指,又或是在外打架生事傷了聲帶,這才啞了。”
萬寧點頭道:“江氏的推測很有道理。”
岑平繼續道:“聽了江氏的敘述,吳善昨晚喝得酩酊大醉,又把她買來的烤雞、鹵肉、小菜都給吃了,這吳善極瘦,人稱細竿,又因長期饑寒交迫,腸胃自然有病落下,這突然間的海吃胡塞,給身子增加了太大的壓力,終導致了這場悲劇。
今日仵作驗尸,其身無痕損,手拍其腹肚皮膨脹而響,因是酒食醉飽過度,腹脹心肺而死。”
萬寧聽了問道:“既然查驗無其它疑點,那待江氏將尸身領去,府衙眾人又可封印歇息了。”
岑平道:“這年關將近,眾人都已無心做事,若不發生大案要事,確實該安排眾人輪班歇息了。曹司理見今日案子非他殺命案,心中甚喜,他還擔心因為這案子,今年又得留在秀州過年了。如此,他也可啟程回鄉了。”
“曹司理和曹姑娘要回鄉了嗎?”萬寧與曹芝倒是談的來,聽聞她要回鄉,有些不舍。
岑平道:“嗯,他們家鄉離秀州不遠,兩三日便可到。待過了年,孫同知也要去明州上任,如今他已不管秀州諸事,所以我便格外忙些。”
萬寧微笑:“能者多勞,忙些也不是壞事。只是要注意身子,這一家老小還都仰仗您呢。”
岑平領情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岑平便起身走了。
萬寧本想與他說昨日撞到那婦人的就是自個,但見這案子已然要結案了,想了想似乎這沒什么要緊的,最終沒和岑平提及。
喝下當日最后一碗藥,萬寧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的日上三竿。
“你們想干什么?我們姑娘生病未愈,根本無力幫助辦案。”
萬寧昏昏醒來,似聽得外面嘈雜一片。
“淺喜,淺喜。”萬寧喊道。
“姑娘,您醒了啊。”跑過來的不是淺喜,而是小丫鬟淺歡。
扶著萬寧坐起,小丫鬟惶惶的神色讓萬寧加速清醒過來。
“外面可是出了何事?”萬寧問道。
淺歡緊張回道:“是有官差過來,說想見姑娘您。”
“官差?”萬寧不解。
淺歡道:“嗯,是兩位官差,說要請姑娘去衙門一趟,被崔媽媽和雀尾姐姐攔在了外面。”
“祖母和父親呢?”萬寧問。
“老太太今早和主母出門去了,主君也一早出了門。淺喜姐姐見情形不對,已偷偷跑去找人請主君回來。崔媽媽和雀尾姐姐便在這拖著官差不讓他們進來。”
萬寧拍了拍有些昏脹的腦袋,閉上眼想了想,然后吩咐淺歡去打熱湯來為她梳洗。
這事絕對不對,一般的官差根本不會直接到五品官員家拿人。所以她得趕緊梳洗穿戴好,出去問問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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