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寧、岑平等人不再管周諤如何,靜心聽滄岄繼續說道:“死者頭發脫落、頭目胖脹,皮呈雞皮狀,毛囊隆起,表皮膨脹起皺,有液體滲入,應是之前受雨水浸泡,死后埋于地下因只用草席裹之,雨水、血水的滲入加快了腐敗。
死者應該死了十日左右,具體時間因尸體遭遇多次損害,不能完全確定。
從作案手法上看,兇手手段非常殘忍,死者四肢被打斷,臉上、身上多處創傷,但每處都不足以致命。另外,死者陰門撕裂,遭受過侵害。可以判斷,死者死前遭受了凌辱和折磨,最后流血過多而死。”
“這兇手簡直不是人,是個畜牲!”岑平以拳擊掌,憤怒吼道。
不管死者是不是芙蕖,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這樣慘死,每個人心里都覺得沉甸甸的。
滄岄深吸口氣,繼續道:“關于尸體上還隱藏著哪些信息,得等進一步檢查后才知。”
萬寧知道滄岄所謂的進一步檢查,應該就是剖尸。
在這大成朝,敢于解剖尸體的大概也就只有滄岄了。
“滄岄姑姑,那屋子里的木板上可能驗出是不是死者的血跡?”萬寧沉聲問道。
她終于明白之前她那種不適感來自哪,就來自她直覺死者在那木板上受盡的凌虐,死前的痛苦,死時的絕望。
她覺得那塊木板就是死者受害的現場。
滄岄無奈搖搖頭,道:“我沒辦法確定那塊板子上是不是死者的血,要想確定那里是不是第一犯案現場,我們得找到更多的證據。”
這個時代沒有先進的儀器,很多檢驗都無法進行。不然通過DNA檢測,立馬就可以知道木板上那些是不是死者的血跡。
也正因為檢驗手段的落后,在獄訟之事上,往往更重口供,而要證實此人所說是不是事實,只要有三人以上為證即可,這在滄岄和萬寧母親眼里都是不夠客觀的。
人總是趨利和避禍的,說出的話更多的時候都是對自己有利的,所以拿口供作為主要的斷案依據,很容易產生羅生門現象。
萬寧一時無話。
岑平見天色漸晚,吩咐著眾人收工回衙。
尸體和相關證據都搬了回去,包括那把雀尾找到的剔骨刀。
看著尸體和那塊木板被抬著離開,萬寧心情沉重,她低聲自語道:“假如死者真得是芙蕖,那她死得比虎彪還早。”
“萬寧,真相是不能假設的,只能用事實去證明。你若只是懷疑死者是芙蕖,而沒有證實,那么你偵破的方向很有可能會出現偏差,一旦最后發現原先假定的條件便是錯的,那原先所做的所有查證都會是錯的,冤假錯案很有可能就此發生。”萬寧的低語還是被滄岄聽見了。
她知道萬寧很想快些破案,但心里頭再著急也要通過證據一樣樣去證實。
萬寧將此話牢牢記于心中。
回到府衙,滄岄只休息了片刻,吃了些東西便又開始檢驗尸體。
這具尸體損傷程度很大,很多創口都是重復性傷口,不仔細查驗很有可能會下錯結論。
比如野獸撕咬造成的斷面是否存在被咬前就斷裂的可能,脖子因腐爛一眼看不出受傷情況,還得層層剝開,一點點探尋。
滄岄驗尸的時候,云千春已安排人員去五家坡再進行走訪排查,一是看看有沒有人看到過芙蕖或其他人近期到過那個茅草屋,二來查查有沒有其他失蹤人口。
發現尸體時第一步便是確定死者身份,這樣才有破案的方向。
而萬寧也沒有閑著,她先問了岑平府里是否有個叫祝阿信的人,果然因岑府人口較多,岑平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
“若是府中諸人,可問大娘子,這些年都是她操持內院,外院眾仆也可詢問老管事,他在府中也有些年頭,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岑平建議。
萬寧便去尋了房氏和老管事。
房氏自從知道萬寧非外室生的孩子后對萬寧也不再橫眉豎眼,她熱心地把府中花名冊拿了出來,找了幾個識字的嬤嬤和女使一起翻找。
府里并沒有叫祝阿信的,但很有可能這是下人們未進府前的名。
有些下人進府做事后便改了名,所以才會要查名冊和籍書。
“府里的名冊最早只有五年前的,再早怕是要回京回舊宅才能尋到了。”老管事將最后幾本名冊捧來時說道。
萬寧問道:“老丈,舊宅里的名冊是在府里多年的仆從詳錄,是嗎?”
老管事回道:“正是。只是那些名冊也不齊全了,畢竟這么些年過去了,宅院也搬了幾次,主君又多地調遷,這名冊少有齊整的。”
“那老丈可能確定到秀州后并未新進叫祝阿信的仆從。”萬寧再問。
老管事想了想說道:“到秀州這一年多,新選的當地仆從都是老奴經得手,還真沒叫這個的。”
“那一直跟隨父親的老人是哪些個呢?”萬寧問。
老管事道:“除了老奴,還有主君身邊的阿未,旸哥兒身邊的衣魚,昶哥兒身邊的衣田等等,這些都是男子,若是女子,那老太太身邊的段嬤嬤,梅蘭竹菊四個女使,主母身邊的戴嬤嬤,三姑娘身邊的竺葵,五姑娘身邊的小紅等也有好多個。”
萬寧聽他說了,便請他將這些人一一列出,交于幫助查找的嬤嬤請她把這些人的籍書、詳錄找一找。
“四姑娘,這些位都是府里多年的老人了,你別看伺候哥兒,姐兒的那幾個年歲不大,但在府里卻都是多年了。所以,怕是他們的詳錄都在京城舊宅里,這里頭怕是找不到。”老管事說道。
萬寧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后說道:“你們誰知道這幾人原先可有姓祝的?”
幾人面面相覷,然后都搖搖頭。
戴嬤嬤回憶道:“我記得府里的這幾位女使本家都沒有姓祝的,至于阿未他們幾個男仆,我就不清楚了。”說完,看了看老管事。
老管事也說道:“老奴記得阿未本姓曾,衣魚姓王,衣田姓徐。”
萬寧聽后,低頭瞧了瞧擺滿名冊的桌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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