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姝聽小冬這樣一聲喊,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宮里的人習慣了出口說假話,聶振是,玥嬪是,小冬也是。她原來覺得只要拿不欺騙別人,別人便也不會欺騙她,現在想來,真是幼稚。
王錦姝站在院子里看著院中的枯草已經冒出了新芽,新的生命在孕育,時光飛逝,一年又一年的熬走了歲月,熬向了無窮無盡的遠方。不知道疲倦,沒有盡頭……
王錦姝只覺得人生苦短,若是把什么事情都血淋淋的扒開,實在是難受的很。
不多時,寧嬪從屋里走了出來,默默來到王錦姝跟前,雙膝跪地。
寧嬪語氣中帶著感激,又有幾分懊惱,道:“皇后娘娘,臣妾謝娘娘幫臣妾竭力瞞下此事,是臣妾錯了,一直以來不該一錯再錯。”
王錦姝轉過身,語氣淡淡:“本宮竭力壓下此事有諸多方面的原因,你也不必急于謝我,本宮說過,你若是能知錯就改,再也不去做逾矩之事,本宮就當此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可是,以后的歲月那么長,這……誰知道呢……”
寧嬪沉默,以后的歲月?她哪里想過長長的以后的歲月呢?她只知道她現在是宮嬪,一輩子不可能和聶振在一起,可是若全然與他斷了,她又沒有這個決心和狠心,所以現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寧嬪沒有立刻說“臣妾再也不了”或者“和聶振徹底斷了”的話,她一是覺得自己做不到如此灑脫斷情,二是覺得皇后既然如此偏袒她,她也沒有必要再說什么不切實際的話來哄騙她。
兩人沉默良久,王錦姝轉身見寧嬪筆挺的跪在地上,輕輕嘆了口氣,道:“本宮已經知道你心中所想,不過,本宮只問你一句,你不想因為自己讓他斷了前程甚至喪命吧?”
寧嬪想到過最惡劣的后果,只不過,之前都是努力避免,但一想到若是此事揭穿,這就是必然的解局,心中不免后怕,到底還是皇后娘娘慈悲。
寧嬪深深叩首:“請皇后娘娘指點!”
王錦姝見她雖然沒有斷情,但是曉理的,慢慢向她走近,一手拉她起身,語氣柔和道:“你若是信本宮,那本宮便想法子送他去京外,男兒志在四方,建功立業不見得非要在帝都。”
寧嬪聽聞,心中自然是萬般不舍,晶瑩的淚珠已然從臉上滑落,最后竟成了雙手掩面,抑制不住渾身顫抖的哭泣。
王錦姝輕聲走遠,心中亦是不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現在兩情相悅卻又不得不面對離別。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總不能要求皇上放他們二人遠走高飛吧?
初春時節,雨滴輕柔飄落,枯黃的小草吐出了柔嫩新芽,樹木也舒展了新綠枝條。
王錦姝坐在廊下看著丁香和吉兒她們扎紙鳶,臉上帶著柔柔的笑意。
距離聶振離開上京也有半個月了,寧嬪的心思也沉靜了下來,雖然笑容不復往日那樣多了,但慢慢熬著,也比那件事剛剛發生時心境好了許多。
蕭霖業一如既往的忙著前朝,后宮中除了寧嬪這件事以外,王錦姝慢慢拔除了玥嬪安插在各宮中的眼線,小冬算是一個。
玥嬪能使出的手段無非就是威逼利誘,玥嬪的父親雖然官職不大,但是母親出身商賈有的是錢,所以足夠玥嬪上下打通。
自從王錦姝旁敲側擊的打壓過玥嬪幾次,她也安生了下來。
天氣晴好,王錦姝就讓丁香和吉兒她們在院子里放紙鳶了,嘉妃、婉妃坐在一旁說話湊趣,寧嬪安靜的坐在下手陪著笑,雯嬪和媛嬪在一邊低聲說笑,玥嬪總是稱病不合群。
王錦姝坐累了,剛要起身,腹部忽然傳來一陣強烈的壓迫感,她捂著肚子不敢再動。嘉妃婉妃連忙喚靜涵丁香去叫太醫產婆,雯嬪和媛嬪被這手忙腳亂的場面嚇傻了,不知所措的呆站在一邊。
嘉妃頭腦還算清醒,連忙指揮婉妃一起扶著王錦姝往里屋走。
王錦姝只覺得雖然腹部一緊一緊的有陣痛,但是并沒有像之前阿娘給她科普的,身子底下嘩啦一陣溫熱的那種羊水破了的感覺。想來現在還沒什么事,羊水沒破。
“快去床上平躺!”嘉妃指揮著,同婉妃一起扶著她躺好。
王錦姝笑道:“本宮沒事,估計這也不是一兩個時辰的事兒,一會兒太醫產婆來了你們就退出屋子去,記住,千萬別讓皇上進來。哎呀……”
“怎么了?!”婉妃心頭一緊。
王錦姝孱弱一笑,道:“沒事,剛剛又疼了一下,嚇到你們了,本宮沒事。”
嘉妃連忙嚴肅道:“什么沒事,你快別說話了,你安心生產,旁的事我們都知道,不必你像教小孩子一樣一一教我們。”
“知道了……”王錦姝說完便不再說話。
說實話,她心里既期待又緊張,期待寶寶降生,對未知疼痛的害怕。
腹部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感,起初還可以忍受,后來疼痛感越來越強烈。
天已經黑透了,王錦姝覺得自己幾乎失去意識了,時時問著時辰,心里算著這樣讓人難以忍受的疼痛持續了快有兩個時辰了。
此時,蕭霖業和一眾在場宮嬪都等在殿外,蕭霖業起初還能保持冷靜,后來開始在殿里來回踱步。
嘉妃輕聲安慰道:“皇上,您先坐一會兒吧。”
蕭霖業看了她一眼,隨后坐在了椅子上。
里邊忽然傳來一聲尖叫,蕭霖業登時站起身,嘉妃和婉妃眼疾手快,左右一人拽了一個胳膊,拉住了他。
“皇上,稍安勿躁。”婉妃連忙安慰。
此時,恰好一個宮女抱著盆子跑了出來,蕭霖業連忙截住了她,急切道:“皇后怎樣了?”
宮女連忙道:“剛剛娘娘疼的厲害,禁不住就喊了一聲。”
蕭霖業稍稍放下心來,那宮女連忙抱起盆子,退下去打熱水去了。
此時的王錦姝面色蒼白,滿頭冷汗,每每陣痛襲來,身體都好像要被撕裂一般。
產婆在一旁握著她的手連聲安慰:“娘娘,已經開了四指了,您忍忍。”
“才四指嗎……”王錦姝說完,竭力咬緊牙關,沒讓自己叫出來,產婆說不能叫,叫會耗費體力,到最后會沒力氣的。
王錦姝覺得自己之前受過的各種傷都不及此時的疼痛,那種幾乎將人生生剖開的疼痛……
產婆又輕聲安慰:“娘娘,不痛的時候,您就閉著眼睛休息一會兒。”
這樣斷斷續續的又過了三個時辰,已經是亥時,王錦姝覺得孩子再不出來,她就要死掉了……
“娘娘,疼的時候就用力……”
產婆的這句話在她耳邊重復了無數次,也不知道是第幾次,產婆忽然驚喜喊道:“娘娘,孩子頭出來了,深呼吸,別使大力氣了。”
王錦姝仍然抑制不住自己。
產婆急聲道:“娘娘,求您別再用力了,孩子出來半個身子了,深呼吸,深呼吸……”
王錦姝這才收了力氣,大口喘著氣……
不知又過了多久,只聽“哇!”的一聲。
是孩子有力的啼哭聲。
王錦姝這才昏昏沉沉的泄了一口氣……
王錦姝聽著產婆的報喜聲,宮女說話聲……
聲音入耳,可她已經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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