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蹙著眉頭,沉吟了下:“嗯,神婆說的也有些模棱兩可,大概意思應該是這王劼得罪了高人,被人家出手整治了。又或者說是王劼惹怒了鬼神妖物,導致人家上門來尋仇了。嗐,總之那王家小子一向欺男霸女,到哪都是專惹事不怕事的主兒,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保不齊還是他害死的哪個冤魂前來索命了呢?都說不定!”
穆敬荑卻心里打了鼓,神婆說的話到底是意有所指還是順嘴胡謅,她還真有些不好確定,如今的凌霄可是小苗苗,萬一遇到法海那種‘剛正不阿’的主兒,真與他們為敵可就不妙了,以后還是低調行事比較穩妥。
接下來的日子,再沒有人顧得上來穆家耀武揚威、尋釁滋事了。鎮里的輿論一時間都是圍繞著王家鬧鬼的事兒打轉。鎮東的大柳樹下,常年湊在一起曬太陽閑話家常的人們,整日里關注著王家的事態發展,成為了最新消息的集散地。
趙氏時不時也會拿著針線活計,跑過去聽聲兒,一回來就拉著穆敬荑說個不停,還真應了她那句話,徹底將她當成了忠實聽眾。
冷淡了穆云山幾日后,不知怎么的趙氏又想開了,與他又開始說話了。穆云山自覺理虧,對待妻子兒女的態度比之以往也更加溫和,仿佛是在陪著小心一般,穆敬荑心一軟又開始“爹爹爹”的叫上了。
無外事煩擾的日子,穆敬荑全然沉浸在了拉土制陶的工作當中,又央著趙氏雇人送了兩次柴,反復試驗,專心研究,終于小有所成,燒出的陶器越來越精細。穆云山見了,心中頓感五味雜陳,深覺青出于藍勝于藍這句話有道理。
將十里八村的郎中都折騰了個遍,王劼總算是好轉了過來,當聽到自己身體恢復好后并不耽誤床笫之事,他總算放了心。悶在家里這些日子他是越想越覺得穆敬荑這小妮子耐看,勾的他心癢難耐,恨不得立時捉了來好好磋磨一番。
家中的‘母老虎’除了訓斥他不走正途,便是整日擺出一副端莊賢淑模樣,看的他愈加厭煩。再一看與自己交好的那些公子哥兒,哪個不是妻妾成群,家里又不缺銀錢,憑啥他這個嫡出大少爺一個妾室都不能有?如此善妒的婦人若不是仗著娘家有幾分勢力,他早就將人休了。
王劼郁悶之余就想到了一向順著他的老娘,在小廝的攙扶下慢慢挪去了主院正房。見到自己妻子徐氏正與老娘閑話兒,頓時矮了三分,向母親問過安后乖乖坐到了一旁。
羅氏見自己兒子來了,與兒媳的話便少了許多。徐氏也是個有眼色的,尋了個由頭很快告退了。
“兒啊,你那身體恢復的如何了?也不知這神婆到底抓沒抓到兇手,真金白銀的砸進去,怎能連個水花兒也沒濺起來?不除了禍根,以后若是再遇到怪事該怎么得了!實在不行咱就再去遠處找找,我就不信沒有能治得了那禍害的高人了!”羅氏沖他招了招手,示意坐近些。
王劼起身,挪動腳步坐到了老娘跟前,裝出一副好奇模樣,問道:“娘剛與嬌兒說什么著,聊得如此熱鬧?”
羅氏嘆了口氣:“嗐,她跟我提起你表姨來著,雖然你這徐家表姨與我輩分相同,年齡卻是差了一輩還有余。”
“表姨?哪個表姨?不會又是哪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吧?”王劼有些不以為然。
“嗐,說來也不算遠,與咱們一個鎮住著,就是那個叫徐儷菲的丫頭。”羅氏看著兒子耍賴模樣,忍不住笑道。
“那個女八婆?提她做甚!”一想起之前害他吃癟那事,王劼忍不住就心里來氣。
羅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噓,不許瞎說,那是你姨母,雖然年歲小了些,但輩兒在那擺著呢,可不準不尊!”見王劼似乎是聽進去了,羅氏這才道:“今兒一早兒你媳婦就過來說想為這徐儷菲說一門兒親,男方也是咱們鎮子上的,叫張貴祥的那個,家里只有兄妹倆,父母均已去世,想請示我可不可行,我沒應!”
“張貴祥......”王劼聽完眼珠兒迅速轉了轉,忍不住拍了下大腿,得意笑道:“哼哼,踏破鐵屑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羅氏見他一驚一乍的,立即蹙了眉:“傻小子,你又犯什么神經了?”
王劼一臉哀怨的站起身,湊到羅氏跟前,撒著嬌道:“娘,您是不是真心疼惜兒子?”
羅氏撇了嘴,斥道:“平白的,說這渾話做甚?你是我兒,我不疼你疼誰?”
王劼立即笑道:“那娘能不能許我娶個小妾?”
羅氏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若想娶妾就尋你媳婦商量去,她若樂意我沒意見,這畢竟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
“娘,人家娶個妾室都是容易得很,唯有咱家還得看媳婦臉色,搞得我在朋友面前都抬不起頭來了!是問哪家但凡有些銀錢不是有幾房小妾的?憑啥我就不行?況且成婚快一年了,也沒見這姓徐的給我生個一兒半女出來,她若是只不下蛋的雞,我們王家難道要絕了后不成?真是豈有此理!”
羅氏聽著他絮絮叨叨這好一頓埋怨,不覺也動了心思,索性直接問道:“那你說,要娘怎么做?你是看上哪家姑娘了還是想讓娘幫你挑選?”
見母親松了口,王劼立即臉紅,羞澀的道:“兒......兒子想要那穆家的丫頭做妾室,還求娘成全!”
羅氏的臉很快黑了下來:“不行!那丫頭的娘就不是個安分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娶不得!”
“哎呀,娘,有您和嬌兒在,她一個小丫頭還能翻出大天去?再說這妾室就是個供爺們兒玩樂的,娶過來也沒什么權利可言,您根本就無需擔心這個!”
羅氏臉色漸漸緩和了些,看著兒子一臉期盼神色,無奈嘆了口氣:“好吧,你要娘怎么幫你?”
“如今嬌兒不是主動找上您了嗎?您何不順水推舟,徐家在咱們鎮是大族,您若是幫了她,自然是件利大于弊的好事。只要那徐儷菲與張貴祥成了婚,穆家就沒了靠山和依仗,只一個獨戶孤女之家還不是任咱們宰割,待兒子娶了那穆丫頭進門,定會好好進學,再不惹娘煩憂!”
“哼,合著我這做娘的話還不如她一小丫頭好使!”羅氏故作冷臉。
“哪有,您凈瞎想,兒子就這么點企盼,您就依了兒子吧!求求您了,娘......”王劼瞬間化身小孩兒模樣,在羅氏跟前好一頓撒嬌賣癡,擠兌的羅氏無奈,終是點頭應了下來。
陶器燒好了,又到了去福全鎮趕集的日子。穆敬荑剛想去尋桂花問問還能不能搭伴兒,出門就遇到了特意來尋她的徐儷菲。
“誒,你這是專程來找我的嗎?”
“你說呢?凈問些廢話!”徐儷菲白了她一眼,當先進了院子。
見到坐在院子里的穆云山,她立即露出靦腆的笑,禮貌的打著招呼:“穆叔叔!”
“哎!來找敬荑玩啊?”穆云山笑著應聲。
“嗯!”徐儷菲乖巧的點點頭。
“丫頭啊,趕緊請人家進屋啊,還站在那里愣著干嘛?”穆云山看向走在后面的穆敬荑連忙督促道。
“哦,不用!穆叔叔,我是特地來瞧敬荑干活兒的,總忍不住好奇她這個嬌嬌小姐怎么就突然轉了性兒,還想著與她搭伴兒趕福全鎮的集呢。反正我二哥每日都要到福全鎮上工,正巧敬荑也能與我一同坐車去!”徐儷菲說完,轉頭沖著穆敬荑眨了眨眼。
“你是說......要跟我一起擺攤兒?”穆敬荑一臉驚訝的看著她。
“那倒不是,我可沒空陪你擺攤兒,這次是專程逛街買東西去的。”徐儷菲連忙解釋。
“哦,那也沒關系,只要能與我搭伴兒到集市就成!”穆敬荑歡喜的拉了她的手,一雙大眼笑的晶亮。
“誒,這都是你燒的陶器嗎?”徐儷菲一臉好奇的來到東墻根兒,湊到架子前仔細端詳起來。
“嗯!”穆敬荑隨著她走了過去。
徐儷菲指著架子上那幾個金蟾,疑惑問道:“這幾個是什么活物兒?”
“哦,這是金蟾,是商鋪里招財用的,寓意著招財進寶,日進斗金!”
“模樣真是怪,三條腿的蛤蟆,世上真有三條腿的蛤蟆嗎?”
“呵呵,就像龍一樣,誰也沒有真正見過,但并不代表沒有。這些都是神話里的動物,各自都有其代表的意義,寄托著人們對美好事物的向往!”穆敬荑煞有介事的介紹道。
“嗯,你懂得還真多!不過這手藝確實好,做得也太精細了吧......”她又湊近了幾分,忍不住伸手去觸摸金蟾腳下的那些錢幣造型的凸起。
“你這都是跟穆叔叔學的嗎?”
“呃......”穆敬荑不知該怎么解釋,畢竟這些創意的來處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說明,也不知這個時空有沒有關于金蟾的傳說。
趙氏恰巧從屋里走出來,掃了一眼仍舊坐在院子里的穆云山:“這日頭眼見著就該熱起來了,你也不怕曬暈頭,還不趕緊回屋里躺著去?”
穆云山訕笑著點點頭:“哎,我這就進屋。”說著就去拿拐杖,架在腋下,緩緩站起了身。
“呦,徐姑娘過來啦!你說我家這敬荑要是有你一半穩重就好了,不知哪根經搭錯了,突然就喜上了這和泥玩水的活計,唉!”趙氏扭著楊柳細腰,扶了扶鬢角垂下的鬢發,嗔怪的的瞪了穆敬荑一眼。
“嬸子,您快別這么說了,敬荑能做出如此精細的陶器也是難得,我可學不來!”徐儷菲咧嘴一笑,大方應道。
“嗐,她這也是小時候聽我講故事講多了,腦子里有,否則哪能憑空想出來!行啦,你們倆玩吧,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娘,那晌午......”
“到時候我要是沒回來,就你們爺兒倆先吃吧!”趙氏說完便扭著身子出了門。
徐儷菲直到院門再次合上才收回視線,轉頭對著穆敬荑羨慕的道:“難怪你長得如此出眾,嬸子長得就好。哪像我,從小被大伙當做假小子看待,還不都賴我娘是個糙人。”
“嗐,我還羨慕你呢,家里哥哥多,人也長的結實,沒人敢欺負!”穆敬荑隨口這么一說,說的也是實話,但聽在徐儷菲耳中卻成了諷刺。畢竟在現代,女漢子并不算貶義詞,甚至很多女孩還拿這個詞來標榜自己,可放在這個時空就是另一層意思了。
徐儷菲掩在袖中的雙手逐漸攥緊,眼中晦澀不明的道:“我要嫁人了!”
“嗯,這是好事啊!”穆敬荑隨口應道,等醒過悶兒來這才從陶器中抬起了頭:“你說什么?是定了婆家的意思嗎?”
徐儷菲緩緩點頭,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你知道我要嫁的是誰嗎?”
穆敬荑一笑:“誰呀?誰這么有福氣能娶到你這么個好娘子?”
“是張貴祥!”
穆敬荑手中一松,拿著的儲蓄罐險些掉落,幸虧她反應夠靈敏,連忙抓緊了。“哈哈,那是好事兒啊......好事......”她的心中有一瞬的抽疼,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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