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半天,桂花突然發現穆敬荑一直躺在床上,說話也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忍不住問道:“穆姐姐,你是病了嗎?怎么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
穆敬荑軟軟一笑,微微搖頭:“我身子是有些虛弱,前些日子染了風寒,現在已經好了,就是身子還有些虧虛,需要好好將養一段時間。”
“哎呦,我最近一直在忙著幫家里干活,也沒有顧得上來看看你,真是不應該!”桂花自責的搓著手。
穆敬荑笑著拉了下她:“咱們是朋友,怎會計較這些小事。哦,對了,提起你哥和儷菲結婚,我還想專門做個禮物送他們呢,只是還沒想好具體做什么,你有什么好主意嗎?幫我參謀參謀唄!”
小丫頭忽然被轉了話題,竟也沒有察覺,轉而認真地幫她出起了主意。
又過了三日,穆敬荑的身體總算有了些氣力,心里惦記著燒陶買地的事情,她是一刻也不想躺下去了,開始循序漸進的干起了活兒。
獨輪車推不了滿車土,那就裝半車,再不行就三分之一。走累了就歇一會兒,歇過了就繼續走。雖然進度比之前慢了不少,但日子過得充實有奔頭兒,精神頭兒好,心情也不錯。
接連等了多日都不見人影的何睿勍終于坐不住了,開始琢磨著堵人。想著穆敬荑總要過來取陶土,索性白日里就守在山坳中,只等著遇見她。
穆敬荑也是想著此事,雖然知道遇見的幾率不大,畢竟自己一天也跑不了兩三趟,體力不行。但每次都背著布兜,裝著銀錢。至于所謂的合同,她既沒有紙也沒有筆墨,真要寫還有些麻煩,便想著問問何睿勍能不能幫她弄到。
這一日,她推著獨輪車,走進山坳,正累的停下歇息,猛然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穆敬荑,你這個騙子,這都多少日了?也沒見你拿著合約和銀子過來,你是不是改主意不想合作了?”何睿勍手中握著根小木棍兒,用力敲了獨輪車的車斗一下,恨恨的道。
“沒有,我是病得起不來床,不是不想簽合約,這不身體剛恢復些我就趕來了嘛!”她無奈嘆了口氣,一臉委屈的看向他。
“那...那你病的不輕吧,如今好利索了嗎?你可知這些日子尋不到你,我又賣出了好幾個金蟾,只不過手中沒貨,只收了定金。你現在做的話得什么時候能出成品,我也好應人家交貨日期。”
穆敬荑頓時驚訝不已,歡喜笑道:“看來你很有業務的潛質嘛,真厲害!”她贊賞的豎了根大拇指,“我家里還有幾個成品,要不一會兒我給你帶出來。”
“嗯,好是好,可你帶過來我怎么拿走啊?”何睿勍一攤手。
“那...那你就得等我什么時候去集市才能拿到了,只是不知那些商戶能等多久,以我現在的體力一時半會還去不了那么遠。”穆敬荑嘆了口氣,一臉為難的看著他。
何睿勍眼神瞟向一旁,嘴巴動了動,淡淡笑道:“無妨,我再想轍拖延一下吧,不過這金蟾生意的確很不錯,有成為長期買賣的潛質。咱們暉國幅員遼闊,商家有的是,他們大多都信這些,又有互相攀比的心思,肯定不乏購買之人。”對此他倒是信心滿滿,隨著話音落下,臉上的笑意也愈加燦爛起來。
“哦,對了,我家里沒有筆墨紙硯,若是寫合約,還需你去買一下,我出銀錢。將來就放到作坊里,以后用的地方肯定多著呢。”
“行,那我現在就去。”何睿勍說完沖著她一伸手:“拿錢來!”
穆敬荑一愣,接著又撇了撇嘴,心想這家伙倒是不講究,跟女人張手要錢順當得很。她連忙從布包里掏出一小兜碎銀,遞了過去。
“就這么點兒,那些物事可金貴著呢!”
“嗐,你先拿著,若是不夠先湊上,我手中的銀錢不多。將來作坊開起來這就是咱兩個人的買賣,所以你搭上些許銀錢也算應當。”
“嘿,你倒是會算計,這地皮買了又不寫我名字!”何睿勍不情不愿的接過錢袋,惱恨地嘆了口氣,很快消失了蹤影。
穆敬荑愣愣的看著他離開,自言自語道:“難道在他眼里我竟是那種剝削階級嗎?不至于吧......”她指著自己的鼻子,否定的搖了搖頭。
裝完土,往回走的半路上,遇到了買完筆墨紙硯的何睿勍,他一陣肉疼的將東西拿出來,忍不住的叮囑道:“省的點兒用啊,這玩意兒金貴得很!”
“嗯嗯,知道啦!”穆敬荑接過東西放到布包里,接連點了好幾次頭,才令這小子放下心來。
回到家,她想著自己前世小學課外班兒學的那點毛筆字要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拆強人意的將合約一式兩份兒寫好,簽上自己的名字,又鄭重按了手印兒,吹干墨跡塞進了布兜中。
趙氏見她又要出去,有些不放心的追了出來:“閨女,要不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哎呀,不用!您已經夠累了,沒必要陪我走這一趟,再說離咱們家又不遠,也沒什么危險。”穆敬荑笑著將趙氏勸住,這才推車出門。
趙氏仍有些擔憂得提了一嘴:“閨女,不要理那些碎嘴的,咱們過自己的日子就好,犯不著與那些人置氣!”
穆敬荑這才想起鎮東柳樹下的那群人,若不是趙氏提起,她還真沒在意,光專注于自己燒陶這點兒事了。本就與那些人不熟,她自然也沒那閑心搭訕,所以即便有人真的在編排她,她也聽不到。
“知道啦,您放心吧,我這小心臟......強著呢!”話音隨著車輪聲腳步聲逐漸遠去,趙氏追到門口,直到看不見她的影子了,這才回來。
穆敬荑回到山坳,見到悠哉坐在大石上的何睿勍,撂下車子,沖著他走了過去。
“我寫完合約了,就差你簽字畫押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筆墨紙硯遞了過去。
何睿勍連忙起身,將東西接過,放到了大石上鋪好。“您可真夠慢的,溜溜拖了這么久,都快半個月了。”
穆敬荑嘆了口氣,無奈道:“我也不想啊,誰讓我如此命途多舛呢,唉,命苦,沒辦法。”她蹲下身,扒在大石旁等著看他寫字。結果卻聽到對方一聲驚叫:“誒,你這字也太丑了吧?真是勇氣可嘉,竟敢寫出來讓人觀摩,嘖嘖......”
何睿勍拿著那張合約看一眼紙上的字又看一眼穆敬荑的臉,忍不住納悶兒起來:“還真是奇怪,世人不都說字如其人嗎,你這長得也不丑啊,怎的寫出字來卻如此入不得眼呢?”
穆敬荑氣的站起身跳著腳兒就要搶合約,嘴里還嘟囔著:“那么多話,我不簽了!”
“哎哎......你干嘛啊?說好的事,豈能隨意更改,沒聽過‘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嗎?怎的偏你卻出爾反爾?”何睿勍一邊將手中合約舉高,一邊奚落道。
“我又不是大丈夫,那與我有何干系!趕緊還我......我改主意了......”穆敬荑又是扯衣服又是拉袖子的,好一頓忙活,最終仍是以失敗告了終。她氣惱的尋了塊兒略小的石頭坐了,偏過頭去吐著氣。
何睿勍見她不再搶了,老實的將合約放在大石上簽了字,按下手印,在微風的吹拂下,很快墨跡便干涸了。
他將合約收了一份放進自己懷里,將另一份兒遞向了穆敬荑。
“行啦,都生這么久的氣了,也該消了吧?話說,你這字是該多練練,我看到也就算了,咱們合伙做生意,也不算是外人,可若是別人瞧見......”
“你還說?”穆敬荑“噌”的一下起身,搶過合同塞到布包里,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向獨輪車走去。
“哎哎,你還沒給我銀錢呢,叫我怎么買地啊?”何睿勍連忙追了上去。
“誰讓你說話如此難聽的?說一兩遍笑笑也就算了,為何要如此羞辱人,我跟你有仇啊?”穆敬荑憤憤的又瞪了他一眼,見他老實聽著,沒再多言,這才伸手去掏布包里的錢袋子。
一百多兩銀,沉甸甸的,若不是她不往人群里扎,又走得是偏僻地方,很容易會被人注意到那兜里沉甸甸的物事。只要不傻,通過形狀,是個人都可辨認出那是銀子。
何睿勍接過,笑著調侃道:“你這膽子可是真肥啊,竟然敢這么直愣愣的揣著銀子走來走去?”
“哼,你快去吧,早花早了,省的擔心丟了或者被誰搶去!”穆敬荑瞥了他一眼,俏皮一笑。
“好嘞,那你就等著當個女掌柜吧!”何睿勍嬉笑著說了一句,轉身離開了。
次日,還沒等穆敬荑出門,家里的大門便被人拍響了。
正在她以為來人是桂花,歡喜跑過去開門的時候,卻瞧見站在外面的竟是何睿勍。
“嗐,還真被我蒙對了!”他雖然頭上戴著帷帽,但語氣中還是將得意之色表露了出來。
穆敬荑慌忙看看四周,又抻著脖子掃了一眼院外,蹙著眉頭道:“誒,你這么冒冒然上門不怕被人瞧見誤會呀?”
何睿勍面色坦然地左右望望,微微勾起嘴角:“放心,我早想好了,以后咱們合作開作坊必定會被你爹娘知曉,那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將他們拉入伙。我呢,就對外言說是你父親的遠房親戚,這樣你也不必擔心再被人說閑話,我也能借此混個住處,省得來回奔波!”
話落,他繞過穆敬荑直接大步流星的走進院子。引得她一臉驚愕的合上門扇,扭頭就去追他,小聲斥責著:“你瘋啦,我爹怎么會樂意,他又不傻,說不得還要對我發火……哎呀,你個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這回可要坑慘我了……”
可惜腿長限制,直到何睿勍都要闖進正房堂屋了,穆敬荑才追上。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就差苦苦哀求了。
趙氏梳妝打扮好,正要出去買菜,剛出內室就見到了她倆這副‘拉拉扯扯’模樣,頓時嚇得一驚,手中的竹籃瞬間落地。
“你……你怎么來了?”她腦中第一想到的不是女兒與這人的行為有什么不妥,而是被穆敬荑扯的有些歪斜的帷帽下那一張熟悉的臉。
這人知曉她與邢風的事,如今她已經決定與那廝一刀兩斷不再來往了,為何這作為目擊者的小子卻突然找上了門?
難道是要以此威脅她嗎?再一看穆敬荑拼命將他向外拉扯的模樣,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可怎么得了!
趙氏的冷汗立時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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