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又接連上了幾個菜,足足湊了八個之數。
“你干嘛點這么多,只咱們兩人哪里吃得了?”穆敬荑蹙著眉頭瞪他,忍不住埋怨起來。
何睿勍狠狠放下酒碗:“這不是我點的!”
“嗯?”
他紅著眼看過來,口中喃喃輕語:“你說,是不是喜歡那個家伙?你知不知道,若是嫁了他,你就要苦一輩子,給他當一輩子丫鬟!”
穆敬荑無奈嘆了口氣,白了他一眼:“你喝酒干嘛,稀里糊涂得上船,不怕坐錯方向啊?”
“你有沒有在聽?我在給你忠告,不要跳進去,否則真的會萬劫不復!”
何睿勍近乎乞求般一把攥住她的手臂,用力收緊手指,眼神有些嚇人:“你這個傻瓜,為何要如此蠢笨?”
“你喝多了,我不想跟醉鬼說話!”穆敬荑有些氣惱他的胡言亂語,極力抽出手臂轉坐了另一側,唯恐再被抓住。
撿著無刺的菜類吃了一炷香的時間,她的肚子實在有限,很快就飽足了,只得依依不舍的收了筷兒。
“哎哎,起來!你住到客棧里去,我該回家了,太晚了小紅也不樂意!”她吃力地抱著何睿勍的胳膊,想拉他起來。
無奈努力了半天也沒動地方,穆敬荑頓時氣急敗壞起來。她暗戳戳湊近姓何的臉前瞧了瞧,確定兩眼是合著的,立時詭譎一笑,白皙素手伸向了月白長衫下的腰側。
下一秒就聽得一聲慘叫,何睿勍猛然驚醒,稍帶魅惑的柳葉眼瞬間大睜,神色犀利的四處望去,殺氣騰騰。
“呃......你怎么還睡著了,魘著了吧?一驚一乍的,嚇我一跳!”穆敬荑滿臉無害的縮在一旁,顫聲道。
“什么時辰了?”
“嗯……估計這里該打烊了,咱們趕緊結賬吧!”
“哦!”何睿勍苦著臉,揉了揉有些發昏的頭,踉蹌著站起身,扶著墻壁沖外嚷道:“小二,結賬!”
“蹭蹭蹭”一陣腳步聲過后,小二的身影閃進包廂,笑著道:“二位客官,這一桌的賬我們掌柜的已經免了!”
“嗯?”何睿勍頓覺受到了侮辱,伸手向懷里掏去,摸索了一會兒翻出二十兩銀子來,大力摔在桌上,震得盤碗幾欲碎裂。
穆敬荑也不愿占人便宜,可一想自己身上根本沒什么錢,就算想結賬她也做不到。如今見何睿勍付了,這才松了口氣。
小二一驚,不禁皺眉。
“銀子我自己會付,無需賴賬,我們走!”話落,他拉起穆敬荑就要走。
“哎哎,我的箱子!”穆敬荑慌忙掙脫,雙手用力將放在一旁的木箱抱起,吃力的邁動步子追上他。
小二愣了愣神兒,出言道:“穆掌柜,不若小的派人送您一程可好?您是……”
“不用!”何睿勍沒好氣的奪過箱子,挾在腰間,攬過她就下了樓。
夜已深,江邊除了鴻雁樓的燈火,別處基本上一片漆黑了。
穆敬荑左右看看,郁悶道:“這么晚了,咱們要去哪里啊?還不若回福全鎮呢!”
何睿勍伸手泄憤似的捏了捏她的臉頰,斥道:“如今天氣暖的很,隨便哪里都可過夜,再有幾個時辰天就亮了,你此時回去,秦姑娘和小玉都會被吵醒,難免惹人厭煩。”
“還不是怨你!既然要明早出發,為何傍晚就拉我過來,陪你喂蚊子嗎?”穆敬荑氣的捶了他一下,無奈下一秒就手疼起來。
“你看你,又自尋煩惱,疼了吧?”他輕柔的握住那手放到唇邊吹了吹,引得穆敬荑身子一僵,一股異樣的感覺直充胸襟。“癢……”聲音微若蚊蟲,嚶嚶嚀嚀勾人心魄。
何睿卿頓覺小腹一陣緊繃,瞬間燥熱如火,難以抑制的欲念滾滾而來,雙眼凝視著朦朧夜色中的俏麗容顏,喉頭動了動,想說什么,又不知從何說起。
“那邊有個送別亭,咱們到那里坐坐。”他的聲音有些暗啞。
“好吧……啊……”穆敬荑應聲,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瞬間羞臊的臉頰通紅。
看著她那副有趣模樣,何睿勍心中頓感快慰。
亭子臨江,水聲陣陣,若不是扯著脖子喊話,根本難以聽清。
兩人依著亭柱分別坐了,漸漸閉上了眼。
伊人已睡,輕淺的呼吸微不可聞,在江水的掩蓋下更顯恬靜。
他緩緩起身,小心的挪到對方身邊,伸手攬過她的身子,將外罩的長衫脫下蓋在兩人身上。聞著她淡淡的體香,仿佛兩人已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一般,心中滿足而安然。
眼前那水潤的俏麗唇瓣兒,引得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淺嘗之下綿軟甜香,是他從未品過的溫暖,不禁由身到心都沉醉了去……
次日清晨,穆敬荑在一陣喧鬧聲中醒了過來。
晨風清涼,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扭頭一看,發現自己正靠在小紅身上,蓋著何睿勍的月白長衫,手肘一動,就碰到了裝滿銀子的小木箱。
“咦,他人呢?”她站起身,將長衫用力抖了抖,披在了身上。
“我去,這么長!”看著長及地面的衣腳,她無奈嘆了口氣,只得脫下疊好,塞到了小紅鞍子上的布兜里,又將盛著銀錢的木箱胡亂捆在馬鞍的另一側。
“哎,看來何睿勍這家伙已經走了,那咱們也回吧!”她拍了拍馬背,就著亭子的臺階爬上了馬。
小紅果然認識路,四條修長馬腿奔的飛快,福全鎮的店鋪還未開門,她們就回了家。
躡手躡腳的打開院門,棗紅馬好奇的跟了進來,晃了晃馬頭,果斷選擇了院子里的桂花樹,停在樹下開始研究那密密層層的碧綠葉子。
穆敬荑見了,連忙小聲提醒:“不準吃樹葉,待它開花,我還要做香呢!”
棗紅馬瞥了她一眼,打了個響鼻,挑釁似的啃了片葉子,吧唧吧唧大力嚼著。
“你!”穆敬荑氣的跳腳,剛要斥責,就聽得屋門吱呀一響,小玉沖了出來。
“小姐,您這是去哪兒了,昨日秦姐姐根本沒有回來,徐亮大哥也找不見,奴婢又不知那凌霄苑到底在何處,真的要急死了!”
穆敬荑一驚:“秦湘沒有回來?那蘇老伯不會是個拐子吧?不行,我現在就去凌霄苑!”說著她就去拉馬韁繩。
小玉連忙道:“主子先戴個帷帽吧,奴婢也想跟著去!”
她摸摸自己有些松散的頭發,緩緩點頭:“好,我先簡單梳上,你去拿帷帽!”
“好!”小玉飛跑進屋。
穆敬荑則拔下簪子,將長發用手指攏了攏,好歹在頭頂盤了個髻,將兩只簪子插好,接過小玉拿來的帷帽戴在了頭頂。
“走!”
“哎!”
主仆兩人連帶叼著樹葉的棗紅馬,一起出了院門。
行至凌霄苑門口,只聽得院里靜悄悄的,并未看出什么異常。兩人一馬推門進去,仍舊沒有聽到聲音。
這真是奇了怪了,難道院子里的人都沒起床嗎?
“小姐,我感覺不大好!”穆敬荑將馬韁繩掖在鞍子上,正要往里走,卻被小玉猛地拉住了手臂。
她猶豫了下,抽回手:“你先在門口等著,我進去瞧瞧,若無事再回來叫你。”
小玉急的蹙緊搖頭:“小姐,咱能不能多找些人一起過來,我害怕這里有危險!”
穆敬荑抿了抿唇,安慰道:“別怕,有我在呢!”
她暗自掐了下右手腕處,邁步向后院走去。
院門虛掩,順著縫隙看過去,一個人影也無。穆敬荑沒有出聲,側身鉆了進去。
庭院打掃得很干凈,窗戶門很明顯被簡單修補過,十來個丫鬟婆子人影全無,這就有些詭異了。
她迅速奔向各個屋門前,均是一無所獲,正一籌莫展之時突然想起后面還有一截兒院子,忙繞過北屋。
終于看見人了!
青磚井臺旁,躺了一地的人,正是自家新買的那幾個仆人。穆敬荑頓覺背脊發涼,也不知眼前的人是死是活。
心中天人交戰,恐懼和善念令她備受考驗。“哎呀,不管了,救人要緊!”
她沖過去,伸手在最近的丫鬟鼻端試了試,“噓……幸好還活著!”穆敬荑頓時癱坐地上,又是拍又是叫,人總算有了反應。
“嗯?小姐!”小丫鬟睜開眼,迷茫的轉了轉眼珠兒,怔愣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清醒。
見她急著要起來,穆敬荑生怕她身上有傷,連忙攔阻:“你先別急,慢一點兒,免得頭暈,身上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小丫鬟很疑惑,緩緩起身,驚恐的看向四周,顫著聲音道:“不對呀,我們明明是睡在屋里的,怎么躺在這兒了?”
很快,躺著的其他人也悠悠轉醒過來。
“天哪,我怎么躺在外面了?”
“誒,不會是夢游了吧?”
“媽呀,鬧鬼了,真的鬧鬼啦!”葛嬤嬤突然驚叫一聲,蹭的一下跳將起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草屑,一邊如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
其他幾個小丫鬟被她這樣子一嚇,立時大哭起來。
唯有孫嬤嬤默默站起身,拍打了一下衣裙,走到了穆敬荑面前,蹲身施禮:“小姐!”
“孫嬤嬤請起,不知昨晚大伙都在哪里睡的?夜晚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誒,不對,我秦姐姐呢?”
孫嬤嬤左右瞧了瞧,慌忙跑向水井,探出小半個身子向下看去,許久才起身搖了搖頭:“小姐,井里沒人,秦小姐也許不在這兒院里。”
“你們昨日見過徐管事嗎?”穆敬荑又想起了徐亮,他好像也是一夜未歸。
“見過,徐管事昨日給我們大伙送了飯菜,后來葛嬤嬤又陪著他出去買了很多東西回來。”其中一個黑臉小丫鬟回道。
“葛嬤嬤,是這樣嗎?”穆敬荑心中有氣,昨日她特意吩咐買七個人的飯,就是為了震懾葛寡婦,結果她卻同徐亮一起逛街去了,可見這婦人絕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徐亮也是個不爭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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