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夕瑤勸著,穆敬荑最終沒能親自去看,待得銀霜從崖上下來時,仵作都已經過來了。
遠遠看著白呼呼的東西被抬到對岸,一位四五十歲的仵作用布巾遮著口鼻,彎身在那兒探看。銀霜被小船載過去,回答對方問話,神色平靜。
夕瑤突然湊近穆敬荑耳邊,低聲提醒:“小姐,您覺不覺得銀霜表現的太過冷靜了?咱們是外人,都不免為此傷心,可她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悲戚痛心的模樣。”
流川聞言也插話道:“的確奇怪,難不成劉公子的死與她有關?還是說...就是她背主,伙同賊人害死的?”
“不會吧?銀霜看著也不像那種道德敗壞的人啊......”夕瑤驚慌的抱住穆敬荑胳膊,眼神緊盯著對岸與人一問一答的身影。
“嗐,知人知面不知心,咱們還是防著些比較好!”流川下意識摸了摸背后的大刀。
“我以后絕不離開小姐半步,無論如何也要護小姐周全!”夕瑤表態。
穆敬荑雖心有疑惑,卻并沒有害怕之意。此處離云州越來越近,凌霄的法力也越來越豐沛,身具法力的她與任何一個人交手,不論強弱,最起碼可以保證性命無虞。
“無妨,她需要先回劉家,再說與咱們一沒仇怨,二沒利益糾紛,不至于的。”
“哼,連背主的事都敢做,那就沒什么人性道德可言了。”夕瑤撇撇嘴,對此尤為不齒。
“算了,小姐,工匠們我已經找好了,一月每人二兩銀,專門負責開鑿洞穴,釘樁安棧道,后續的活計一時半會兒還做不了,需要用時再找人手也來得及。”
流川的高效率,令穆敬荑很意外。“你在哪里尋到的人手,怎會如此之快?”
“嗐,此地百姓生活困苦,這些匠人更是很難接到活計,我只站在村口一打聽,就奔出五六個搶著求雇傭的。二兩銀子已經算是當地最高的工錢了,能不好找人嘛!”
對此,流川又是唏噓又是得意。
穆敬荑點點頭:“那咱們先回倉里,我將規劃圖畫出來,明日也好讓匠人腦中有個概念。”
“對,此事確不能耽擱!”他拍了下手,沒等穆敬荑反應,直接抱著人上了貨船。夕瑤心里忍不住泛起失落,抿著唇待他們身影消失,這才縱身一躍返回船上。
回到屋里,穆敬荑正專心畫圖,流川在一旁問這問那,兩人聊得熱鬧。
夕瑤不覺間撅了嘴,心下失落,轉身回到甲板上,吹著江風暗自垂淚。
流川是哥哥一樣的存在,她一直如此想。當初,二少爺的格外厚待,令她欣喜若狂,也一直視對方為知己,覺得此生只要能伴著二公子一輩子就足夠了。
可如今看著流川懷中抱著別的女人,她又控制不住的委屈起來,感覺自己生命里某些重要的東西悄然離去了一般,莫名的痛苦。
“行了,這尸體簽了字按過手印,你便可以帶走了。”仵作遞過來一張寫著驗尸報告的紙。
銀霜看也沒看,爽快接過,刷刷刷幾筆簽上字按上手印,避之不及的將東西遞了過去。“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仵作抬眼,突然嗅到那尸體的腥臭味,立即道:“這人你得抓緊時間拉走,免得爛在這兒。”話落,厭惡的撇撇嘴,轉身帶著衙役離開了。
船上過來瞧熱鬧的伙計,見她看了看那尸體,又瞧了眼自己腳下的船,立即掄起船槳劃遠了些:“別,我這可不裝那個,平白添了晦氣!”
銀霜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瞧你那熊樣兒,沒出息!”雙手抱懷,一個鍵步躍上了小舟,全然不顧那尸體早已泡變形的臉,仍舊仰視著上天。
次日,銀霜花重金雇人將那尸體斂了,用幾塊碳石燒了個干凈,把灰燼劃拉劃拉裝進個陶甕里,密封好蓋子,帶到了貨船上。
一時間腐爛味,燒焦的皮肉味,充斥在整個峽谷中,引人頭暈作嘔,穆敬荑躲在房間里一整日沒有出門,也沒有吃任何東西。
午后流川找來的匠人,背著行囊,帶著干活兒的工具便陸續過來了。
本來穆敬荑想的是在崖上開鑿孔洞,依次楔入鐵釬,呈之字形向上迂回。
后來一想鐵器維護是個長期問題,還得現定做,又是個麻煩事兒,最后決定全部開鑿石制臺階,雖然慢,卻牢靠。
左右升降梯的制作也是個耗費時日的事,想試驗成功還需要漫長的過程,倒也算不得耽誤。
一切事情安排完,貨船開始起航,穆敬荑因為答應了譚縣令,不得已留了下來。只有寶坤福瑞兩個,壓著大堆物品隨船趕回云州。
流川要監工山崖建設,夕瑤則跟著她來到了府衙。
堰州既然叫州,怎么著也應該有幾個下屬的縣,沒成想這州只是針對地方大小,以人口分布來說頂多算個縣,而且規模很小。
府衙大門紅彤彤,顯然是新刷的漆,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上面盡是斑斑駁駁的破損。木頭磨得圓了角兒,門上的銅環丟了一只,另一個也破的不成樣子,快銹沒了。
夯土墻頭兒長滿了蒿草,隨著秋風緩緩搖曳,偶爾一兩聲有氣無力的犬吠傳來,隱隱透著委頓凄涼。
夕瑤抬手想敲門,即將觸到門環時,又猶豫著放下了,只得扯著脖子喊起來:“譚大人,穆小姐前來拜會......”
接連喊了好幾嗓子,狗吠聲頻繁了些。
不一會兒踢里踏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吱呀呀”打開一扇門。
“轟隆”哪知那門扇年久失修,竟連著墻頭一起倒了。來人反應還算迅速,一把抓住門板,這才免于一場門扇砸人的事故。
三個人均是長舒一口氣。
“哎,這門你們咋不修一修?”夕瑤將自家小姐拉遠了些,撇撇嘴嫌棄道。
來人是位衙役,頭發干枯毛躁,小臉兒蠟黃,眼神渙散,咧咧嘴:“沒辦法,飯都吃不飽,哪有力氣干這個!”
穆敬荑不禁咂舌,連個衙役都吃不飽,那普通百姓豈不是更慘?
“夕瑤蹙著眉頭問他:“譚大人在嗎?”
衙役斜眼兒看了看兩人:“你們是誰,憑什么見我家大人?”
“嘿,都窮成這樣了,還端架子!”夕瑤嗤笑:“我家小姐是你們大人親自請來幫忙致富的,若是因此耽擱了正事,你一個衙役擔當得起嗎?”
她的話說到后來,語氣漸冷,隱隱帶上了絲威脅。
“哦...哦,大人的朋友啊,那快請進!在下甘虎,有眼不識泰山了,還請小姐勿要怪罪!”甘虎偷瞄著穆敬荑臉色,雖隔著輕紗,卻還是不難猜出此女的不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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