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靜了下來,穆敬荑湊到趙氏跟前,拉了她的手道:“娘,您到底傷到哪兒了?那賊人是誰?”
趙氏微微側頭,瞟向床另一側的穆云山,遲疑的張了嘴,聲音微弱:“也沒傷到哪兒,就是被束了手腳,脖頸掐了一下......”
“什么?”穆敬荑瞬間腿軟,伸手去撩趙氏散落的頭發,果然在勃頸處發現了痕跡。青紫色的印痕處,似乎滲出了血跡,看著尤為嚇人。
“娘,娘您還說沒事......”她話說到一半兒就哽咽了,淚水大顆大顆落下,心疼的看著趙氏.
“娘,是不是那賊人折磨您了?都怪女兒動作太慢了,若是再快一點兒,娘就不會受罪了......”
趙氏見她如此,也默默流起淚來。可惜嗓子受了傷,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只能嘶啞的嗚咽。她愛憐的輕撫女兒臉蛋,緊抿著唇強裝堅強。“莫怕,娘沒事!”
穆云山背對著她們,暗自咬著唇,兩眼噙滿淚水,握拳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他恨,恨自己無能,沒能保護好妻子,才讓她落入那等險境。
剛剛彩兒回來時,那副憔悴又狼狽的模樣,令他無地自容又恨的牙癢。若是賊人只為取血,何不擄了他,取他的心頭血?
彩兒那么纖弱,哪里承受的住?她自從嫁給自己就一直在吃苦頭,如今又經歷這種折磨,真是上天不公啊!
穆敬荑抹抹眼淚,又抻出帕子幫趙氏擦拭淚水:“娘,秦姐姐呢,她給您診完傷是如何說的?”
穆云山咳嗽了兩下,道:“秦郎中去鎮里拿藥了,說你娘傷了喉管,盡量少說話,需要靜養。”
“那您中的毒,徹底清干凈了嗎?還有什么不適沒有?”
“我現在除了力氣比平日差些,容易犯困倦,旁的不適倒是沒有。秦郎中說毒已解,但還需上七八日才可徹底恢復。”穆云山微不可查的吸了吸鼻子,垂頭道。
穆敬荑站起身,將趙氏身上的薄被蓋好:“娘,您好好歇著,萬事都有女兒呢!那賊人已被處決,以后再不能禍害人了,您盡管放寬心!”
趙氏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兩眼驚詫的怔了怔,但很快恢復了平和之態,緩緩松了口氣:“也好,如此我便放心了......”她含糊不清的說著,如釋重負般閉上了眼。
“爹,您也歇著吧,作坊那邊兒有我呢!”她剛轉到床側,想要扶穆云山躺下,就被對方擺手拒絕了。
“我能行,你忙你的去吧!”穆云山急著轉過身子,生怕女兒看到自己兩眼通紅的模樣。
穆敬荑無法,遲疑了會兒,轉身出去了。
見昕雅正在灶間做飯,穆敬荑才想起午飯幾個人還沒有吃,不覺愧疚起來,想著他們幾個跟著自己什么粗活累活都得干,全然被當做粗使的下人用了,著實委屈了些。
“昕雅,一會兒吃完飯你就回福全鎮吧,也累了一天了,回作坊好好歇歇。”她站在灶間門口,沖著里面道。
昕雅從灶膛前抬起頭,映著紅亮亮的火光,微微一笑:“無妨,奴婢沒那么嬌氣,照顧好老爺和夫人才是正經。”
“唉,要不這樣,明日你幫我買兩個丫鬟回來,專門兒伺候我爹娘吧,省的讓你們幾個大材小用。也不用多伶俐,能做家務,品性過關,會些針線的就好。”
穆敬荑思慮著,如今家里又不是用不起下人,何故要夕瑤昕雅她們在此磋磨。
“好!”昕雅應聲。
見這里也沒旁的事,穆敬荑又轉頭去了東廂。
夕瑤正靜靜躺在床上,蓋著被子老實睡覺。看來她之前只是硬撐著,因為怕家里無人可用才沒有歇下,此時睡的如此深沉,定是累極了。
穆敬荑沒敢打擾她,輕輕將被子拉了拉,又把窗簾掩上,躡手躡腳的走出來,將房門關好。
巒毅挑著水進院兒,見她出來,忙問道:“夕瑤如何了?剛我見她虛的厲害,似是還沒有恢復。”
“嗯,我讓她歇著了,這會兒正在睡。”穆敬荑點點頭,輕聲道。
“那就好!”巒毅沒再說什么,轉頭進了灶間。
不一會兒,秦湘回來了,手里拎著沉甸甸的草藥。穆敬荑忙跑過去,接過東西,低聲道:“真是辛苦你了!”
秦湘抓握了幾下手指,又甩了甩手腕兒:“無妨,咱們是朋友,這都是應該的。”
穆敬荑心下感激,將藥包拎進灶間,在里側的柜櫥中放好,只留了今日份兒的。
昕雅剛剛將灶膛里的火熄滅,轉頭見她們進來,頗為后悔沒留些燃著的木塊兒出來。
秦湘掃了眼灶間擺設,問道:“你家有藥罐和藥爐嗎?”
穆敬荑點頭:“有,都是陶制的,自然有。”
“拿過來,咱們在院里熬吧,也容易散味兒。”秦湘說完,轉身出去了。
許久不用,藥爐和藥罐子都積了灰,放在架子角落處,她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掏出來。
昕雅收拾好灶膛,拿了些易燃的樹枝火絨跟到了院兒里。
三人聚在一處,有刷洗藥罐子添水的,有倒藥的,有清理陶爐,架柴點火的。很快藥就熬了起來,隨著煙氣蒸騰,濃郁的味道飄散開來。
穆敬荑皺著鼻子:“秦姐姐,這藥的味道似乎格外濃烈。”
“嗯,有幾位藥效強勁的,伯母傷了喉管,不盡早治療,恐怕一輩子都要有口難言了。這幾味藥恰可生肌活骨,只要少說話,慢慢養著,那傷處便可復原。”
秦湘扒拉著爐里的柴火,隨時調整火勢,以防止藥湯四溢。
“那人著實可惡,為何偏要害我娘至此?”穆敬荑恨恨的用匕首去戳那漫地的石板,聲音不大卻也冒了火星。
秦湘瞥見攔了她,瞄一眼旁邊的昕雅,低聲道:“你可知伯母體質異于常人?”
“嗯?”穆敬荑不解,疑惑的看著她。
昕雅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微微蹙眉。
秦湘猶豫了下,神色頗有些糾結:“不知此話當講不當講,總之伯母的遭遇不是偶然,而是賊人刻意為之,以利用她救自己的命。”
穆敬荑表情凝重:“難道我娘從頭到尾皆是被人控制利用了?”這問題她之前也有猜測,此時再看,也許事實的確如此。
果然,秦湘點點頭:“看來你也猜到了!伯母體內的確被種過一種類似情蠱的毒,可以控制人的情感,影響人的行動。”
“如今我娘體內還有那毒嗎?”穆敬荑下意識拉住她衣袖,急切問道。
“我之前診脈時并沒有發現中毒跡象,唯有的線索是從血液里發現的,毒的分量只剩痕跡,卻無效用。妹妹盡管放心,過段時日便連這點兒痕跡也要消逝殆盡了。”
昕雅輕舒了口氣,突然見到主子后背上的衣襟似有破損,伸手一拂,瞬間疼的穆敬荑倒吸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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