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穆家沒有家族親戚,往年都是窩在家里不出門的。
但這次不同,卯時末,天色才微微亮,穆家大門外就聚集不少人了。
墨玉與迎芳做完飯,正要去正房叫主子們,隱約聽到院門外有動靜,遂頓住腳步,沖著灶間拾掇飯菜的迎芳道:“誒,好像有人來了!”
“啊?誰會這么早上門啊?”迎芳疑惑的跑出屋,手上濕漉漉冒著熱氣,探頭往院門處張望。
墨玉丟下一句:“先別開門,我得去問問夫人。”
迎芳皺了下鼻子:“切,我又不傻,主子們都沒起呢,怎能放外人進來!”轉頭回灶間繼續擺飯。
等一家子都起床收拾妥當,又到廳里用完飯菜,已經是辰時中了。
穆敬荑漱完口,看了眼院門方向:“娘,再不請他們進來,門口都要成集市了,保不齊午后鎮里就會傳出穆家人故意拿大,賴床不起的言論來。”
趙氏撇撇嘴:“讓他們說去,左右少不了一塊兒肉!”
穆敬荑聞言,一臉驚奇。
穆云山見了,咧嘴笑道:“你娘這是聽不到就當旁人沒說。如今咱家不比往年,自然沒人敢當面說閑話。”
“哦,原來如此。”穆敬荑偷笑,心道: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趙氏瞪了爺兒倆一眼,起身吩咐迎芳開門。
這會兒功夫,夕瑤跟昕雅已經將茶水沏好,點心果脯等小零嘴兒也都擺上了,家里現有的水果也切了一些,以方便客人食用。
趙氏回來,掀開茶壺蓋子看了看,又在茶里放了些飴糖。
穆敬荑瞧著不解:“娘,茶水里干嘛放糖,多難喝啊!”
“哼,你懂什么,飴糖是普通人家能吃的嗎?”趙氏白她一眼,到銅鏡前整理儀表去了。
賓客盈門,熱熱鬧鬧說著吉祥話,爭先恐后嚷著‘過年好’,穆敬荑只覺耳邊亂亂哄哄都是笑聲。
眾人喝了茶,吃了點心果脯,話題很快就轉到了穆敬荑身上。
趙氏笑顏說孩子還小,想再養兩年,穆云山也解釋說女兒貼心,舍不得那么早嫁出去。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勸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趙氏脖兒一揚:“我家閨女,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樣有模樣,要才華有才華,家里又不缺銀錢,嫁人還不容易?”
眾人一想也是,只得住了嘴。
穆敬荑嫌亂,自己偷偷溜了。
街上來來往往都是串門子拜年的人,她有意躲著清靜,不知不覺拐上了去山坳的路。正感嘆原本蔥綠的林子,化成了灰突突一片,身后便響起了一陣“嗒嗒”聲,由遠及近。
“小紅?你這家伙耳朵倒挺靈,屬狗的吧?”她驚訝的拍拍馬背,卻發現小紅身上的皮毛有一片一片的黏連。“嗯?這是......”
穆敬荑瞧了眼小紅,小紅恰好也在看她,水靈靈的大眼忽閃著,楚楚可憐。
她遲疑的湊近黏連位置,翕動鼻子嗅了嗅,似乎帶著股甜味兒。
“小紅,你不會被小朋友當成大玩具了吧?”
棗紅馬咴咴叫了一聲。
穆敬荑點點頭:“哼,看來是了!”
“穆小姐?”
聲音突兀響起,似乎近在咫尺,驚得她匆忙轉身。
一襲寶藍色衣衫,外罩同色銀鼠皮披風,邊角處繡著連綿的銀灰色如意紋。如她一般喜歡藍白之色,瞬間有種錯覺閃過,還以為姓何的到了眼前。
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抬頭卻是劉璃,失落立時縈繞心頭。
“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懊惱的嘟囔一句,蹙著眉頭看向對方:“劉公子是途徑這里......”
“我是特意來尋你的!”
“嗯?何事?”她有些驚訝。
“今日是初一,新年的第一天。”劉璃沉聲道,聽的穆敬荑有些懵,不知他為何說這樣的話。
“嗯,然后呢?”她道。
劉璃一本正經:“在下拜年來了!”
“嗯?”桃花眼睜得老大,粉嫩的雙唇不經意間微微張開。“你為何給我拜年?再說,拜年不是該去我家嗎?哪有尋到山里站大道上拜年的,想想都奇怪!”
“我孤家寡人一個,過年也沒什么意思,待著無趣便尋你來了!”劉璃說的坦然,那種玩世不恭又帶著點兒痞氣的狀態像極了記憶里的那人。
穆敬荑轉身就往回走,突然不想說話了。
“哎哎,你這馬怎么還拱人啊?”他在后面叫道。
穆敬荑不覺加快了速度,心中沒來由的堵著氣。
“哎哎,穆小姐,你走那么快干嘛,我有事同你說!”他緊走幾步追上了她,伸開雙臂攔著去路。
“讓開!”她怒道。
“你怎么了,我沒有惹你吧?”劉璃一臉無辜。
“哼,你是沒惹我,但令我想起了不爽的事!”穆敬荑瞪他一眼,意圖繞過去,卻被他一把抓了手臂。
“說來聽聽!”他笑道:“曾有人說,不開心的事與人傾訴出來就好了。你說說,也許我會開導呢?”
她不得不頓住腳步:“你今天話怎么如此多?若不是臉沒有認錯,我真要當你是旁個了!”
“是呀?”
“與你何干?”
“哎......說來聽聽嘛,左右你也無事,我又閑得慌,難道你想回去聽人催婚嗎?”他嬉笑著,如她記憶里的那個。
穆敬荑狠力的運了口氣,突然轉頭看他:“我年后會在花苑酒樓招親,嫁出去就不用擔心被人催了。左右都要有這一遭,早死早超生!”
劉璃松了下手,臉上笑意逐漸消失:“你難道就沒有想等的人嗎?”
“哼,有啊,可惜人家早已娶妻,我的等待就是個笑話。為了等他,我錯過了一個好人,一個可以用性命護我的人。可到頭來確實一場空,他最好慶幸一輩子不會與我見面,否則我定饒不了他!”
她說著說著,眼圈便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
劉璃聽的云里霧里,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猛地把住她肩膀,質問:“誰告訴你他已經成婚了?”
穆敬荑吸了吸鼻子,掙脫開他的鉗制,嘟囔道:“與你何干?”
“廢話,當然......與我有關,咱們就事論事,別打岔”劉璃晃了下頭,露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被有心人蒙避,冤枉了人家!”
“何來的冤枉?那是他的親筆信,我自然確認過。”穆敬荑抬袖子摸了把眼淚,沒好氣地橫他一眼。
“信箋字跡都有可能作假,這些我都聽過見過,是你孤陋寡聞了。”劉璃語氣平緩,如鄰家哥哥般,溫聲解釋道。
“誰會有這閑心?我又不是什么身份尊貴之人,何故騙我?”
“你的容貌,你的才華,你所創造的財富,都會成為旁人誆騙你的理由!”
“哼,沒那么夸張!”穆敬荑嗤笑,淚水順眼角滑落。
“人心不古,不能說你生活在白日,世上就沒有黑夜,我可以斷定你是冤枉他了!”劉璃沉聲道,眸光中是滿滿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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