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來在府里俯首做低,左右討好逢源,平日里跟隱形人一樣的庶出二子夫人,和善名兒全府皆知的二奶奶,終是被眼前的肉香,被耳畔嗡嗡嗡的哭泣,刺激的腦殼疼。
面對自己十歲大嫡親次女的小性磨人,面對六歲、四歲的倆庶子的嗷嗷念經般哭泣,她終是忍不住心里的邪火,瞬間把一直以來壓抑的不平與怨念爆發了出來。
身為一個不得寵,沒錢財的庶子媳婦,上有掌權的嫡母婆婆,下有不好相與的宗婦大嫂,后頭還有個公婆愛屋及烏慣著的得寵妯娌,天知道自己的日子有多難熬。
以前在府里,唯唯諾諾,俯首做小,她難熬;
如今侯府都敗了,都流放了,在路上苦熬,她還得哄兒女;
她這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讓她這輩子得遭受這樣的苦楚?
哭哭哭,哭的她腦門疼!一個個的就只知道哭,她還想哭呢!
想吃肉,有本事自己去呀!找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有何用?
“都給我閉嘴,我一個婦道人家,可沒本事讓你們吃肉,要想吃,你找有肉的人哭去,求我有何用?看見沒,你們母親我還被綁著不得自由,我還想吃肉呢!”,特么的,一個個的都是活祖宗!
老實了半輩子,隱忍了半輩子的二奶奶,心里也是覺得自己苦夠了,憋屈夠了,隱忍夠了,當然,也是被饑餓,被肉香折磨夠了,突然就爆發不伺候了。
身邊嗷嗷嚶嚶的小兒女,用自來慣用的老把戲哭泣的正歡,萬萬沒想到,她的嫡嫡親母親,居然突然跟她變臉,小丫頭瞬間驚愕住了,瞪大眼睛忘了哭泣,一副完全不敢置信的模樣瞪著眼前的親娘,與此同時邊上兩個小的男孩也萬萬沒料到,自來還算和善的嫡母,居然會如此兇悍,三孩驚訝的呀,甚至都忘記了哭。
愣了半晌,還是年長的六姑娘,也就是二奶奶的次女,神奇的聽懂了她母親嘴里的話,小丫頭眼睛一亮。
她母親說的對,找她沒用,母親自己又沒有肉,想吃肉,她得找有肉的人去哭,去要。
而眼下有肉的人……
兇巴巴的衙差們她不敢去討,畢竟現實告訴自己,討也沒有;
那自來和藹,還經常賞東西給他們孫輩的老祖宗?
小丫頭腦中靈光一閃,神奇的收住眼淚,手一抹,眼一轉,連連打著哭嗝,連滾帶爬的,就往正啃著噴香兔子肉的老太太與多余這邊來。
而她的身后緊跟著的,是得了自己妾室親娘的眼色,紛紛反應過來,也跟著他們的嫡姐一起動了的兩位小少爺。
這邊,正在竭力安撫兒女們的世子夫人,看到身后最會裝乖的老二媳婦居然不裝乖了,還指派兒女去老太太那討吃的,世子夫人眼珠子咕嚕一轉,輕輕拍了拍兒女的后背,腦袋貼近孩子的耳側低聲道:“去,你們也跟著六姑娘他們一起去,找你們的祖母去!”
于是乎,前頭樹蔭下,跟老太太分吃兔子吃的滿嘴流油的多余,眨眼間就被一群孩子包圍了。
“老祖宗,我餓……”
“老祖宗,孫兒想吃肉肉。”
“老祖宗……”
“老祖宗……”
一雙雙冒著綠光的眼,一句句期待的喊,多余就看到,身邊的老太太驀的停下了啃肉的動作,捧著兔腿的雙手漸漸的,漸漸的,移開了嘴畔落了下來。
明顯,祖母老奶奶這是心軟了呀!
自己辛辛苦苦抓的小兔嘰,賣乖賣萌抱大腿好不容易求來的烤兔嘰,講真,整個半支給她吃,她都不嫌多的,要不是考慮老太太對自己表露過善意,她哪里肯分出來一半的一半,還是肉多的那一半?
自己愿意分給祖母老奶奶吃,卻是絕對不樂意分給那些壞家伙吃的。
哦,她又不是受虐狂,對方都那樣對待自己了,她還給人送肉吃?這是嫌人家左臉打的不疼,還要把右臉湊上去讓人啪啪啪嗎?
瞄到老太太的神情動作,多余心里一凌,油乎乎的小爪子伸出,一把擋在老太太手捧著的那被啃了大半的兔子腿上,表情嚴肅而又堅定。
“祖母老奶奶,這是多多孝敬您的,只可以您自己吃,不能給別人吃,誰都不行!”
此話一出,老太太臉上的猶疑與同時驀地變成了為難。
“多多,這些都是你的姐姐妹妹弟弟們,他們跟小七都是一同長大的兄弟姐妹,一家子骨肉親人,你……”
她想說,一家子骨肉,面對如此惡劣困苦的環境,合該大家一起抱團才不會被欺負,你能不能大度點,大家一起扶持著上路。
多余多小人jing呀,見老太太的模樣,就知道她想要說教什么。
多余哪里肯吃虧,忙就搖頭,打斷了老太太接下來的洗腦。
“祖母老奶奶,我跟他們不熟,而且我也很喜歡吃肉肉,如果您要是不吃,您給我,我吃。”
多余說著話,小爪子就作勢要去抓對方手里的兔子腿。
當然,她也不是真要搶老太太手里的兔子,不過是嚇唬她而已,要是她真要搶,當初就不會分給老太太了。
結果吧,場面有點僵硬。
發現多余的動作,老太太下意識的縮手往后退,及時護住了手里的兔子,那快速閃躲的動作,讓多余猛的一愣,瞬間心底滑過一絲異樣。
老太太其實自己也老后悔,為什么自己反應動作那么快,剛剛就不應該躲的呀!
發現眼前的小傻子望著自己的目光里有了猶疑,老太太當即僵著身體,努力的維持著臉上的表情,緩緩的,緩緩的,補救似的把肉塞回到多余手里,眼里卻當場來了淚。
“唉!多多啊,你別怪祖母,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祖母的好孫媳,他們也是祖母的嫡親兒孫啊,祖母疼你,又哪能不疼他們?”
說著說著,許是怕多余不相信,又或許是也說到了自己的傷心處,老太太眼里的淚花啊,撲簌簌的掉落,模樣凄凄慘慘戚戚。
“看著你們食不果腹,祖母我心疼啊!要是可以,祖母寧可自己不吃,也想你們吃的飽飽的,長的壯壯的,好有力氣活下去啊!嗚嗚嗚,便是刮我的骨,吃我的肉,祖母也想你們好,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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