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楚橋躺在生活區旁邊的驅蚊樹下打盹兒,一陣抽泣聲斷斷續續的傳進她耳朵。
楚橋在野外一向覺淺,起身順著聲音看去。
只見漢克正捂著臉,在帳篷外抽泣。
隔離區那邊葉吵吵嚷嚷。
楚橋走近,拍拍漢克的肩膀,柔聲道:“出什么事了?”
漢克不想被人看見自己這樣子,迅速摸干了眼淚:“老族長,沒了。”
老族長是現任族長維恩的父親,這個病毒對抵抗力低的老人很不友好,今天已經接連走了兩位了。
楚橋不知道怎么安慰漢克,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站在他身邊,陪著這個大男孩。
漢克緩緩開口:“我小時候,是全村最調皮的孩子,老村長為了不讓我搗蛋,去哪兒都帶著我,管著我……”
漢克突然抬起頭:“我不哭了,明天老族長的葬禮,我不能讓他看見我眼睛腫了,他會笑話我,不像個男人的。”
楚橋:“好,明天我和你一起參加。”
第二天,楚橋隨著漢克一起去送別老族長。
村邊空曠的草原上,幾個臉上畫著油彩的男人赤裸著上身,坐在地上,嘴里唱著晦澀難懂的經文,那種吊著嗓子發出來的極其尖銳的聲音,一瞬間便激起了楚橋內心的傷感。
站在最前面的是組長維恩,他低著頭,雙肩如篩子一般抖動著,腳邊的泥土一點點的變濕。
幾個吟唱的男人聲音戛然而止,維恩向前一步,嗓子里冒出沙啞的聲音:“葬禮開始。”
火星上只有火葬,北斗國同樣實行火葬,楚橋本能的認為葬禮只有一種,就是火葬。
然而在這里,楚橋沒有看見火把,沒有看見點火的人。
之間遠處,一個男人牽著一匹瘦骨嶙峋的白馬緩緩走了過來。
幾個大漢帶著口罩,把穿戴整齊的老族長向上舉起,放在馬背上。
白馬的身體一晃,一旁的男人一聲咒罵,白馬穩住了身形。
楚橋皺起眉頭:“漢克,這是什么意思?”
漢克:“我們實行的是‘荒葬’,死者都由白馬拉著,隨便去向哪里,最后回歸自然。”
牽馬的男人松開疆繩,馬鞭抽在白馬的臀部,白馬似發了狂似的飛奔而去,尸體在馬背上一顛一顛。
楚橋沒想到這里的葬禮如此不同,想阻止已經晚了。
她突然同離弦的箭一般,跑向草原。
周圍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漢克也長大嘴巴。
“楚橋姐姐,你干什么,這是葬禮。”
“這……漢克,破壞葬禮是大不敬,你帶回來的人是不是瘋了?”
“老族長啊,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不斷有人哀嚎著,但楚橋耳邊只有風聲,她加速向前跑,白馬跑了一陣,沒有人催促,步子變緩。
楚橋眼看能抓住白馬了,這匹馬似乎感覺到有人在跟著它,突然加速。
楚橋喘著粗氣,人跑的再快,也跑不過馬,得想其他辦法。
楚橋站定,從草叢里撿起一顆石子,眼睛瞇起,投向馬的腿部。
只見不遠處的馬突然一聲嘶吼,顯然已經受驚,它的前腿高高翹起,背上的尸體也順勢滑了下來。
白馬橫沖直撞沖向旁邊的森林,楚橋一個跳躍,將老族長的尸體接在懷里。
維恩帶著一行人追了上來,便看到這樣的情形。
楚橋將尸體放在前方的草叢里,對著尸體鞠了一躬。
維恩:“楚橋,你這是要干什么?”
楚橋雖然難以啟齒,但還是不得不開口:“我知道,這樣的葬法是這里的傳統,但是……所有染病的死者都必須進行焚燒處理,以免有人或者獸,接觸他后,被傳染病毒,更可怕的是,引起新的一輪病毒。”
楚橋說話時盡量放緩聲音,讓大家好接受一些。
維恩顯然沒有想到楚橋溫柔的話語里,居然是……
他的拳頭攥緊,蛇一般瞪著楚橋:“你讓我把阿爸的身體燒掉?”
一旁的村民將楚橋團團圍起來:
“別理這個女瘋子。”
“她肯定是想害我們被老天懲罰。”
“我們繼續,重新找一匹馬來。”
楚橋走到維恩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盯著他憤恨的眼神,一字一字道:“活人,永遠比死人更重要。”
維恩大叫起來:“我阿爸重要。”說著拳頭沖著楚橋的臉打來。
漢克擠開人群,擋在楚橋身前。
楚橋一把拉開漢克,拳頭已經到了身前。
楚橋本就沒打算躲開這一拳,身體移動中,拳頭落到了肩膀上。
“打完了嗎,出氣了嗎?”楚橋冷冷道:“你阿爸很重要,但是別人的親人不重要嗎?一旦這個病繼續在別的村長蔓延,多少人會和老族長一樣……”
維恩跪在地上,兩行清淚滴在他黝黑的皮膚上。
屏幕前的粉絲們看到楚橋挨了打,罵聲一片。
“楚爺,讓他們自生自滅。”
“愚昧無知。”
“楚爺,別管了,我們不看直播間,回國吧。”
“就是,就是,看的憋氣,回國。”
楚橋對著光幕搖搖頭,走向維恩,默默拿出火鐮:“老族長很厲害,是英雄,死去,也是。”
說完,她固執的推開人群,走到尸體處,將周圍鋪滿茅草。
維恩似乎是鼓起了勇氣,沖了過來,雙目通紅:“我親自來。”
楚橋將已經點燃的火把遞給他,維恩顫抖著雙手,嘴里不住的念叨:“阿爸,你走好。”
火把引燃尖毛草,幾乎在瞬間,紅藍相間的火焰包圍了那句消瘦的尸體,一點點的將尸體吞噬。
維恩作為族長,已經帶頭妥協了,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當天陸陸續續對三具尸體進行了火葬,除了維恩好漢克,所有村民看向楚橋的目光里都由著恨意。
楚橋知道大家一時間難以接受,苦笑著將原本在生活區旁邊的庇護所拆了,重新尋找了一處較遠,但是能觀察到隔離區的地方,重新搭建了一個新的庇護所。
漢克帶來一些驅蚊草,幫楚橋熏蚊子,一旁的火堆上夾著七八只剝了皮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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