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瞪著梁歡，才發現她的瞳仁要比一般人大些，黑漆漆的跟嬰孩似的，宋承看到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他心頭一顫垂下了眼。

梁歡見他先垂下眼，頓時得意洋洋，哼哼兩聲揚長而去，宋承在原地皺著長眉看她甩著胳膊大搖大擺的走姿。

這走姿……也太豪放了點。

衛賀玉這時從茶室梨出來，宋承跟梁歡都走了，他也坐不住，衛賀玉看到梁歡奔放的走姿，感嘆這梁五看著委實彪悍。

宋承默然不語，衛賀玉轉而笑道：“你不用怕，定然不會讓你跟這樣的女子白頭到老。”

他說的全是不著調的話，宋承不接他的話，轉而道：“去梁二夫人那說一聲，我們打擾人家半天，該回去了。”

宋承打發親隨去張氏那道別，張氏屋里有客，宋承兩人不好進去，就在外面庭院等了會，其實不等直接走人也可以，但是宋承想著還是跟梁夫人說一聲的好。

衛賀玉跟宋承閑聊，又說起梁歡：“她還怕我污了她名聲，我就這么不招人喜歡？我在京中是很受女人歡迎的，徐盼盼喜歡我喜歡的要命，這，要不是我不讓，她還要跟著我一道來。”

宋承冷下臉：“你要是帶著官妓隨行，我就不來。”

衛賀玉干笑：“不會的，不會的，我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呢，但是這女人的妙處，宋五，你大了就知道了。”

女人的妙處……宋承腦中莫名浮現出梁歡的身影，他長這么大接觸比較多的年輕女子，居然是梁歡？！宋承皺眉。

衛賀玉說漏嘴，見宋承有些不大高興，忙上前哄道：“你不是要葉大家的畫？我前段日字得了一幅。”

宋承半信半疑：“真跡？”

“嘖，你這話說的，當然是真跡，要是假的我敢同你說？”

康王喜字畫，見之如命，聽衛賀玉這樣一說，就問畫在哪？衛賀玉捏宋承玉白的臉頰。

“這樣的東西，自然帶在身邊，原本想過段時間給你，這不惹了你生氣，今天就拿出來獻寶吧。”

宋承這才面露緩色，等了會親隨過來道，已經跟梁夫人說了告辭，兩人也沒騎馬，從梁家別院緩行回去了。

福丫跟著莊子里的農婦出去了，梁歡在家等的百無聊奈，讓小翠把藤椅搬到院門那，翹著腳吃點心看畫本子，梁歡看的樂不可支笑的在藤椅上打滾，小翠扶著她。

“姑娘，你可仔細些，別摔下來。”

梁歡眼睛盯著本子上的小人：“才不會呢。”

小翠也湊上去看，兩人笑的咯咯響，笑聲大的將樹上的鳥雀都驚散了，懷雁在屋里看著兩人，心底涌上些委屈，又覺得羞愧，轉念還有些僥幸，姑娘還是小孩子，應該沒發覺她那些心思吧？她藏的很巧妙。

梁歡兩人在外面只管看書傻笑，外面涂氏帶著孫氏又上了門，老遠的就喊：“五姑娘笑什么呢，這樣開心。”

梁歡小翠齊齊回頭，就見涂氏穿了件紅色的直綴褙子，堆滿了笑進了院門。

小翠小聲道：“又來打秋風了。”

梁歡趴在藤椅上沒動，瞥了眼涂氏眼就轉過頭，拉著小翠：“快看，不看，我就翻了。”

涂氏討個冷臉，有些拉不下來，走到梁歡這，特意的彎下腰湊上去看：“呦，五姑娘看畫本子呢。”

梁歡頭也不抬嗯了聲，頓了下扭頭在涂氏身后張望：“怎地不見兩個堂姐？”

涂氏聽得梁歡這話，頓時懊悔沒將自己的兩個丫頭帶來，忙道：“在家做繡活被，五姑娘是要人陪著玩？明天，讓她們過來。”

梁歡可有可無哦了聲，里屋張氏聞言涂氏妯娌倆來了，就讓方媽媽去迎人，涂氏見是張氏身邊的知心媽媽，開心的不得了，臉上的笑都要飛出來了。

梁歡從書頁后面露出兩只眼，不屑的切了聲。

再說涂氏孫氏踩著小腳跟著方媽媽往后面上房去了，張氏盈盈站起笑道：“勞煩兩個嫂子總來瞧我。”

張氏在莊子這一段時間，臉色比在家中好多了，她娘家人知道她去鄉下，信上只說是來看著田地，其實到底是為什么，娘家人只是不戳破而已，在城中找了調理身子的大夫到莊子來了，給張氏開了方子，每日煎藥將身子調養好。

涂氏就夸張氏臉色好，比上次來的時候好多了。

張氏笑笑讓人上茶點，自己坐在那也不開口，就等著這兩人要說些什么。

涂氏說了會客套話，將話題轉到了不怎么開口的孫氏身上，就說起孩子讀書的事來，說起梁昊，讀書不大成，這以后做個什么營生才好，又說梁昊聰明，就是不愛讀書，請教張氏，這該怎么辦？

張氏笑道：“這讀書靠的是自己，要我這婦人說還真不懂這些。”

孫氏露出渴望的樣子：“梁二爺可是進士啊，梁霄讀書定然也很厲害。”

梁霄讀書就算了吧，也不知道她不在家的這段時間，有梁二爺督促著，梁霄有沒有長進。

涂氏這時對孫氏道：“你不妨求求二太太，讓梁昊也去梁霄的學堂里念書。”

孫氏就等著句話，用更加渴望的眼神盯著張氏，張氏不喜歡被人這樣看，好像她就該幫著她們似的，雖說是本家親戚，可不來往好些年了。

梁歡這時進來道：“可別吧，我弟弟自個讀書都不怎地，別把梁昊給帶歪了，嬸嬸都說梁昊聰明，那就找個好先生帶著，一定能讀出功名。”

涂孫二人哪里是想梁昊讀書，就是想讓梁昊進城，進梁府。

梁歡進來說了這樣一句話，是給她娘解圍了，張氏故作生氣的道：“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么嘴？”

梁歡撅著嘴撒嬌：“娘啊，我說的是實話，弟弟讀書確實不行。”

涂氏，孫氏有些尷尬，涂氏打圓場的道：“小孩子都說真話，太太就別責怪孩子了。”

讓梁昊去梁家學堂讀書的計劃不成，孫氏想起出門前，兒子跟自己說要她在二太太面前多求幾句，他想進梁家大宅做事，自己也應了下來。

張氏有一下沒一下扇著扇子，扯了話題道：“這幾日總算是沒前些日子熱了，水稻再過個把月也快收了吧？”

涂氏道：“可不只個把月，稻子灌漿長結實了，還得兩個月。”

張氏就哦了聲，露出疲乏的樣子來，喊來張媽媽去叫康氏過來，等康氏到了這，張氏起身喊乏了，讓康氏陪著涂氏，孫氏說會話，又讓她們兩人別走，晚上在這吃飯。

那兩個討人厭的婆娘在屋里煩著母親，梁歡就在院子里跟剛回來的福丫在打千千，等著那兩個賊婦人出來。

她將這玩意當成宋承，一鞭又一鞭的抽下去，千千在地上旋轉的要起飛，小翠拍手大喊：“姑娘你真厲害！太厲害了！”.

院子里的歡呼聲直飛云霄，也傳入漫步到梁家別苑外的宋承，他本來只是從這里經過，院墻內銀鈴似的笑聲快樂的要飛上天，引得他忍不住駐了足，就聽里面不曉得什么東西，一會嘩啦啦，一會啪啪的響。

要是梁歡是個安靜性子，跟別的貴女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宋承也就不會好奇，偏生梁歡跟他認識的任何一個女孩都不一樣，院墻里面這呼啦啦又啪啪的動靜由不得宋承去好奇。

他在院墻下駐足了片刻，終是忍不住好奇轉了腳跟往梁家別苑的大門這來了。

樹蔭下，梁歡跟個野丫頭似的，輕蘿裙子塞在腰帶上，滿頭是汗，抽的鐵底木身的千千在地上恨不得鉆出個洞來。

宋承看的呆住，她還能這樣？

月洞門后，涂氏，孫氏，從臺階上下來，邊走邊細聲小語的說話。

梁歡見了這兩人，將手中的鞭子抽的更響了，啪啪啪！那青石地面都快要被她抽出個洞來！

涂氏，孫氏看那鞭子抽的虎虎生風，那千千被打都快鉆出火來了，這五姑娘力氣可真大！

兩人心驚膽戰經過梁歡身邊的時候，梁歡猛地一鞭子抽在涂氏腳邊，涂氏啊的一聲尖叫，蹦起來三尺高！

梁歡沒有半點歉意，擦擦汗嗓門亮堂的憨厚可愛的喊了聲：“嬸嬸，下次來要帶堂姐啊。”

涂氏嚇破了膽匆忙的應了聲，拉著孫氏的手一溜煙的跑了。

這一幕落在樹蔭下的宋承眼中，由是他這樣冷然的性子，也忍不住莞爾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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