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開始寶貝林黛玉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感觸……那撈什子是什么?”
聽了賈寶玉的話,李桂一邊在心里嘀咕著,一邊扭頭,從花墻的窟窿處,往紅光處看了看。
而對于東府,也就是寧國府來人,他也沒感到奇怪,畢竟兩府是連在一起的,平常人員走動的也頻繁。
目光所及之處,李桂看到鸚鵡架和屋子的周圍的石榴、桂花等充滿寓意的樹上掛滿了紅紅的氣死風燈籠,剛才的紅光正是這些氣死風燈籠發出的光聚集而成。不過從近處看,因為夜色滲入了紅光,光線倒顯得朦朦朧朧。
而在鸚鵡架與賈母的兩間小屋之間則是一塊長的折角屏風,白娟的屏面上是一副梅花寒枝吐芯圖,墨干紅蕊,老勁蒼虬。
不過因為只是一枝,屏面上留白很多,不時有人遮攔了紅光,屏面上也不時閃過朦朧不清的,又婀娜多姿的麗影。
“人這么多……那撈什子大概就是屏風吧!”
心里一邊含混的嘀咕著,李桂一邊往屏風的前面而去——那里已擺了一張彈墨平椅,一個茶幾,茶幾上還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
毋庸置疑,李桂知道這些是為他準備的。
到了彈椅前,李桂對著屏風拱了下手,然后一撩儒衫的后擺,從容坐下。
而他剛剛坐下,一個聲音就從屏風后傳了過來:“這猴崽子,讀書人的做派倒學的有模有樣的!”
只是聽話音,李桂便知道說話的是王熙鳳!“這娘們……真虎啊!”李桂心里嘀咕著,表面上裝作聽不見,對驀然升起的輕笑聲他也裝作聽不見。
他能怎么樣呢,面對一群娘子軍,而且現在實際地位比他高的娘子軍!
而輕笑聲剛落,晴雯和麝月就從屏風后走了出來,兩人手里各拖著一個托盤,晴雯手上的托盤里放著一個金鐘式樣的砂壺,一個主人杯;麝月手里的托盤上則放著話梅、核桃、柿餅蹬零食,甚至還有兩塊糕點,用油紙墊在上面。
“李桂,二爺都會讓你等一等。”到了李桂身邊,晴雯一邊把茶壺放下,一邊說道。
說話之時,一雙秋水似的雙眸不由的悄悄瞧了李桂一眼——王熙鳳所說的有模有樣,實際上是說李桂的表現從容不迫、自然流暢,不見一點拘謹,在這種情況下不見一絲異色,晴雯感到有些奇怪。
反正她自問被這么多眼睛盯著,還能這樣從容不破,她是做不到的!
她哪里知道李桂以前是學校的副校長,在三千學生面前尚還口若懸河,甚至大發訓斥之言。
李桂倒是沒在意晴雯的眼神,麝月端來的果盤吸引了他,當然不是什么核桃、柿餅,前世他是知道榮國府內宅里的菜肴、糕點都是極為精致好吃的,伸手從托盤里捻起一塊糕點,同時點了點頭。
這個動作,晴雯和麝月沒感覺到李桂的貪吃,卻感覺到了李桂的大樣與從容……
大約過了有一刻種,東邊的月牙門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李桂扭頭望去,朦朧夜色中,花枝掩映下,卻看什么不清是誰,只看到紅紅的燈籠。
但下一刻屏風上人影就晃動了起來,同時響起了凌亂的問候聲:“拜見老祖宗。”
“拜見老祖宗。”
“珍哥兒媳婦來了,榮哥媳婦也來了,上我這邊來。”
“快坐吧!”
“秦可卿也來了……不知這紅樓第一美人長的什么樣?”
可能是秦可卿才嫁入寧國府不久的緣故,或者是畢竟兩府畢竟有別,原來的李貴身份又太低的緣故,原來李貴遺留的信息里并沒有秦可卿具體點樣子,只有一個模糊不清的麗影。
而人皆有好奇之心,李桂原來就好奇秦可卿這紅樓第一美人的容顏是什么樣的,聞言,他不由點想到:“原來秦可卿也來了,可惜隔了屏風……”
而他剛想到這里,一道咳嗽聲傳了過來,李桂循聲一看,晴雯美麗的螓首正對他輕點著。
知道時候到了,李桂輕輕咳了一聲,然后把驚堂木往茶幾角上一拍,開口道:“錢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無窮無休的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江畔一排數十株烏柏樹,葉子似火燒般紅,正是八月天時……”
實際上對于給賈母說書,李桂并沒有想用力的想法,倒是想敷衍了事,但是一來金先生的寫作方法往往把環境作為背景,全刪必然脫節,李桂只能精簡。
同時教書十余年,講課習慣與用詞習慣一時間也不能盡去,因此李桂雖然有意刪減,但講述中還是不知覺的設疑,不知覺的勾勒重點,而且畢竟他給賈寶玉講過,也不能刪減太多,因此他照樣講的環環緊扣、扣人心弦!賈寶玉的講述與他講述的想比,只能說是一個地下,一個人間。
而隨著李桂的講述,一個充滿刀光劍影又自由恣意;一個充滿國恨家仇又充滿柔情蜜意的世界清晰的展現在了眾人面前,比賈寶玉的清晰百倍、千倍!
而隨著情節的鋪開,可能是里面的快意恩仇觸發了秦可卿內心的憤慨她時而銀牙輕咬;時而熊膛起伏……
而可能是江湖的廣闊沖進了深閨少女狹小的心胸,林黛玉、晴雯、鴛鴦、金釧等眼底都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仿佛是渴盼什么……
而講了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李桂既感口干舌燥,又感疲憊,于是呷了口茶,拱手說道:“天晚了,今天先講到這里,以后再講如何?”
此時眾人都正沉浸在故事之中,有的甚至在幻想自己正仗劍走天涯,逍遙秋風……因此李桂說話后,偌大的場面居然鴉雀無聲!
“居然沒人回答?好歹吱個聲呀!”
見此,李桂心里有些尷尬也有些疑惑,但隨即他就提高了聲調,大聲說道:“今天晚了,先講到這里,以后再講如何?”
可能是李桂的聲音大的緣故,也可能是李桂停滯時間有些長的緣故,屏風后的眾人終于從故事情節中清醒了過來,然后不約而同的‘吁’了一聲,聲音的輕重倒是各自不同,隨即幾乎是不約而同,眾人都瞧向了賈母。
而和其它人想比,賈母比別人沉浸的更深,畢竟她是一個看了一輩子戲的人,一個能連續看一個月大戲的人!何況就故事情節與節奏來講,以前的演義、傳奇、小說之類的與《射雕》想比,幾乎是烏鴉與鳳凰的區別!再加上賈母年紀大了,反應有些慢,因此她幾乎是最后一個清醒過來的。
而且因為肌體老化的原因,她也沒有‘吁’,喉嚨只是‘嗝’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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