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態度雖然淡然,陰伊卻不敢怠慢,也不敢因為稍微提前了些給賴大與賈政說合的時間而有所隱瞞,當然在拒絕這個前提之下,提不提前都無所謂了。
隨后陰伊向忠禮王抱拳道:“殿下,昨晚賴大苦苦哀求,微臣不忍,隨他去了趟榮國府,誰知卻被賈存周拒之門外……另外,劉正德今天把賴大判了,讓他賠銀,并罰了他五百兩銀子,只是沒入了官中。”
“哦……”
身處在這個位置上,忠禮王對于人心的向背是極為敏感的,他立刻覺察出陰伊前半截話內藏的含義——賈政的做法里蘊藏著對他不滿、甚至叛離的苗頭。
這自然是他不允許的,因為她很清楚這個口子一來,對他影響會有多大!
但下一刻忠禮王眉頭一皺,就想派人把賈政叫來敲打一下。但隨即他就覺得不妥,他也覺得這事是榮國府的家事,自己的手好像伸的太長而且在上一次榮寧二府的事件中他也沒出過力,要是再這么一敲打,沒免不讓其他人心寒。
而且他很清楚泰寧帝現在正盯著他呢,實在不適宜再在榮國府身上做文章。
而要是對付李桂……他隱約感到這件事里可能有李桂的影子,但還是那句話,李桂只是一個小小的舉人,動真格的對付他,將軍有劍,不斬蒼蠅,動真格的不僅顯的他以大欺小,對他名聲不好,而且很明顯傳出去會引起士林的反感。
而忠仁王很清楚,不論他背后拉攏多少人,士林實際是他最大的基本盤這些人堅持著嫡長子繼承制。
有些左右為難,隨即他扭頭向門口說道:“快去請胡先生。”
門口的小太監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只是過了一陣子門外就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行禮坐定之后,忠禮王簡單的重復了一遍陰伊的話,然后便說道:“這事該怎么處理,還望先生教我。”
被賈政拒之門外,這里面都含義是什么,胡明當然很清楚。而且他還清楚這樣做含有試探的意味,并且由此分析出這樣的招式只怕不是賈政那樣迂腐的人能想的出的!
“好小子,他是什么意思,暗中投奔他人了嗎,還想拐帶……此風不可長也!”
胡明聞言捋著胡須,心里沉思著,拐子臉上,深凹的老眼里jing光如豆,如此過了一會,胡明才說道:“殿下,此事也易爾,賈史王薛俱是金陵大族,姻親之下,融為一體,只要固其一族其余必固,現王子騰為九省檢點,隱為四家之首,聽聞此人有幼女,待字閨中,殿下可結為姻親……”
“好,先生言之有理。”聞言忠仁王眼睛一亮說道,畢竟這確實是固本之策。
胡明聞言微微一笑,然后老眼眨了兩下,捋了下胡須,繼續說道:“然殿下之威不可犯也,此風更不可長也,賈存周如此隔山觸犯殿下,我估計背后乃李桂小子指使,賈存周乃忠厚之人,如此殿下也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敲打李桂,警覺賈存周。”
“只是李桂不過區區一舉人,若傳出去士林……”忠仁王說道。
胡明微微一笑道:“殿下所言極是,這直接敲打,確實有以大欺小之嫌,不過殿下可以以意代行,讓他們去體會就行了。”
“以意代行?”
“恩,正是,賴大和那李桂之爭不是因為李桂那鋪子嗎,殿下可以繼續從此處入手,可以通過下人向外傳播,就說李桂此人讓殿下惱火,已經嚴令宮中上下入他鋪子購買衣物,如此即可一箭雙雕給賈存周和李桂警示;二來也顯示了殿下的怒氣,既讓他人知道殿下不可觸犯,但又有克制。
而殿下此內令流出后,以殿下為首者聞之必從矣,而不從者則可能去,殿下可暗中派人盯之。”
說話之時胡明的老眼里jing光如芒,充滿著狡獪,實際上這些計策不僅僅來自于他的學識,更來自于對世事人情的洞察。
“妙!先生真吾之子房也。”胡明剛說完,忠仁王就大贊道。
梨花院落溶溶月,于此同時,漸盈的月光灑在了梨香院里,月光透過庭中梨樹的樹葉,在窗臺灑下了斑駁的光點,再往里斑點則融入了燭光中。
燭光映照的地面上有兩個曲線玲瓏的女子的身影,隱約可見頭上釧釵的樣子。
這兩個女子自然是薛寶釵和薛姨媽。平時她們母女倆就這樣說些閑話,但今天卻不是,她們在等待薛蟠。
等待薛蟠的原因也不是因為李桂和賴大的事情,這事和她們薛家相距很遠,但是這期間有一件事情和她們薛家相距很近,那就是賈政拒見陰伊的事。
此時薛寶釵和薛姨媽母女倆談論的就是這件事。她們是中午從鶯兒口里聽說這件事的。
而這件事中隱藏著什么樣的意味,薛寶釵和薛姨媽心里是清楚而又不清楚,感覺賈政像是要改變立場,又像是單純的在撩臉子。
而如果賈政是要改變立場,這樣做是否會對她們薛家產生影響,這毋庸置疑的,道理很簡單,賈史王薛四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雖然不知是賈政要改變立場還是忍不住向陰伊撩臉子,薛姨媽合薛寶釵都認為該讓薛蟠去問問。
對牽扯身家后路的事謹慎些,這也是人之常情!
當然或許是因為靈慧的緣故,賈寶釵再潛意識里認為賈政可能要改變立場,或者說有改變立場的想法,而且肯定和李桂有關。
和李桂有關這很好猜測,因為賈政這個態度是在李桂與賴大的事件當中出現的。
薛寶釵的心里甚至有些抱怨,抱怨賈政應該和薛家說一下這個事情,但是隨后薛寶釵就有些哀嘆了——她自然的想到了賈政為什么不把這件事說給她們薛家都原因,薛蟠是不足以說與大事的人,而她和她母親卻只是一個女流之輩!
“怎么還沒來?這孩子!”沙漏聲響,二更已過,薛蟠還沒歸來,薛姨媽有些焦躁,說著,白皙的手臂掄了下小小的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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