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櫻站住了腳,朝銀蝶臉上張了張。
小妮子同她家姑娘一樣,生了張討喜的小圓臉,瞧著年紀比阿妙還要小上一些,這會子因為緊張,五官都往中間擠,活像個圓團團的小包子。
“這是為何?”
她有點莫名地偏了偏頭:“可是因為我回來晚了,祖母不高興?我聽琴巷那邊開著鋪子,有事時難免回來得晚些,這祖母是一早知道且允了的,為何……”
銀蝶愈發急了,跺了跺腳:“不是,哎呀,您還真給忘了?果然被我們姑娘猜了個正著!今兒八月初五,是大夫人生辰呀!”
季櫻這才想了起來。
早幾日,季老太太好像還真跟她提過一嘴這事兒。只因今年并非季大夫人的整生日,她那二兒子又剛剛闖了大禍,實在沒心情也不好意思大辦,這才沒發帖子請人,想著就家里人坐在一塊兒吃個飯也就罷了。
這兩日,季櫻滿心里都是洗云那樁糟心事,早把這事兒拋到了腳后跟。若擱在平常,這興許稱不上什么大事,隨便找個由頭敷衍過去也就罷了,可季應之剛剛因為她受了重罰,今日她缺席大夫人的生辰,便多少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現下所有人都在正房?”低頭思忖了一下,她問道。
“倒也不是。”
銀蝶搖搖頭:“除了您,四爺也不在,余下的有一位算一位,全在正房里坐著。我出來等您那陣兒,大房的幾位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了,我們姑娘說,四爺不在家,連個能護著您的人都沒有,她說話又不頂用,這才打發我來,讓您千萬別過去,好歹將今晚上躲過去了再說。”
季淵還沒回來?這是和許千峰玩瘋了吧!
季櫻在心里嘆了口氣,看銀蝶急得那樣,便沖她安撫地笑了一下:“嗯,我曉得了,那我便不過去。你替我同你們姑娘說一聲,若等會兒散得早,讓她來我院子尋我。”
話畢領著阿妙就要往另個方向去。
偏在這時,身后傳來一聲呼喚。
“呀,櫻兒來了?快過來快過來!”
卻正是季大夫人的聲音。
這真是……越想躲的時候越躲不了。
季櫻只得站住了,回頭沖她露出個笑容,頓了頓,抬腳走了過去,喚了聲“大伯娘”。
“這是去哪兒啦!”
季大夫人照舊是那副慈愛的模樣,沒忘了抬手替季櫻挽一挽鬢邊的亂發,順手在她臉頰上撫了撫:“久等你不來,大伯娘實在放不下心,特地出來瞧瞧,可巧遇上了——既來了,怎么又走?快隨我進去,一屋子人都等著呢!”
也不等季櫻答話,親親熱熱地牽了手便往正房院子里帶。
從銀蝶身邊經過時,笑嘻嘻地睨了她一眼。
銀蝶膽兒小,給嚇得脖子一縮,倒是阿妙老成,拍拍她的肩,面無表情低低道:“沒事兒。”
一行人踏進正房院子,抬眼只見季應之坐在一張小幾前。
到底是他娘的生辰,暫且便沒讓他跪,只搬了張矮桌子與他,每樣菜色盛一小碟,倒也擺得滿滿當當,只是沒有酒。
雖然是不用跪著,可他敦敦實實地駝著背坐在一張小凳上,不知怎么的,瞧著更可憐了。
“左右餓不著,不必搭理他。”
季大夫人混沒在意似的牽著季櫻從季應之身邊經過,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掀簾子進了屋,含笑揚聲:“瞧瞧,千盼萬盼的,總算把人給盼回來了!”
滿屋子人皆往這邊看了過來。
季克之同三房人坐在一處,見了季櫻進來便咧嘴笑出一嘴白牙;那廂季蘿可是急得不行,一個勁兒沖季櫻擠眼打手勢。
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你怎么跑來了,不是讓你躲著點兒嗎?
小模樣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季櫻忍不住便翹起嘴角,搖搖頭,讓她不必擔心。
季海依舊是只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季守之和他媳婦可能是因為心里藏著事兒,看起來心不在焉的,也不過點了個頭,就算打過招呼。倒是季應之他媳婦,因為有孕,平日甚少露面,今日為了她婆母的生辰也來了,與季櫻一打照面,立即半點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
能不恨嗎?要不是因為這所謂的三妹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至于等不到出生就要與爹分離,那可是足足兩年吶!
季櫻卻是無所謂,輕飄飄地朝她臉上一瞟,便將目光挪了開去,看向季老太太:“祖母眼睛今日可覺得好些了?”
“唔,好多了。”
季老太太應了聲:“去哪兒了,這么晚才回來?前兒我不是吩咐過,今兒是你們大伯母的生辰,咱們自家擺個家宴,讓不要到處跑?”
“實在是脫不開身。”
季櫻有點抱歉地看了季大夫人一眼:“聽琴巷的鋪子有些事情,挺急的,董掌柜一個人拿不準主意,原想來家里同我商量,可最近生意見好,她又走不開,唯有打發人帶信兒給我,讓我走一遭。”
說到這里她便屈膝行了一禮:“侄女兒來遲了,還請大伯娘別怪罪,祝大伯娘福壽安康,事事順遂。”
“好啦好啦,多大點事?我們櫻兒現下是個大孩子了,有自個兒的事要忙,那也十分正常。不過是個生辰罷了,算得了什么?”
說著便要拉她入席:“幸虧回來得還算合時,再晚些啊,菜都涼了!”
季櫻看一眼季老太太,見她沒反對的意思,便也落了座。
旁側汪氏便順手遞了碗筷來。
“有事要忙,這也并非什么正經理由。”
等季櫻坐定,季老太太才又開了口:“這個家中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事忙,怎么旁人都能按時歸來,偏偏你耽擱到這么遲?即便實在脫不出空,也該打發人來招呼一句才是,哪有不言不語,讓全家人等你一個小輩的道理?”
她每說一句,季櫻便應一聲是,乖乖巧巧地又同季大夫人賠了個不是:“侄女兒下回定不會如此了。”
季大夫人不免又是一番軟語安慰。
話都叫季老太太說完了,滿屋子人皆被堵了嘴,當下再無話,唯剩下杯盤碰撞聲。
一陣響動里,便聽得季守之輕輕地哼了一聲。
季櫻與他中間只隔了個汪氏,將這一聲聽得清清楚楚,轉過身去瞧他,片刻,驀地開了口。
“大哥哥若是不忙,一會兒吃完了飯,咱們說兩句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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