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應之?
季櫻不由得抬眸,也向門的方向張望了一眼。
按說這人在家罰跪十日,緊接著就該往莊子上去了,可不知何故,時至今日還仍在季家沒走。
若是稍稍拖延個一兩天,那也倒還罷了,不算大事,但他竟然還出了門?
“你看準了,當真是他?”
季櫻目光落到阿妙臉上。
旁側陸星垂也不由得坐正,向她這邊看過來。
她那位二哥哥做過些什么,他可是曉得的。別人的家事,輪不到他置喙,但并不耽誤他心中將季應之看做行為不端之人。
此刻聽說他也在這茶館之中,眉心便皺了起來。
“是他。”
阿妙神色有些微妙。
她這么個一向表情欠奉的人,居然有了神情變化,季櫻心里倒真有些奇怪了:“是他就是他,做什么像見了鬼一般?”
阿妙:“……”
二公子的確不是鬼,只不過,此刻他那張臉,卻像是活見鬼。
“他同一個男人在一處,看樣子,也是從雅間出來的。”
想了想,阿妙還是決定先實話實說,是非但憑季櫻自個兒判斷:“我見他們在走廊上說話,二公子……瞧著仿佛受了驚嚇一般,臉都白了。”
“是嗎?”
季櫻眸子微微滾動:“你馬上再出去一趟,瞧著他們若是還沒走,便趕快下樓去,讓桑玉把車趕到僻靜處,莫要被他們察覺。你自個兒出去的時候也當心,避著二公子些。”
阿妙沒說話,徑自轉身去了,這廂屋里剩下的人,卻是大眼瞪小眼。
蔡廣全見慣了季櫻這副模樣,倒還沒覺得如何,只因曉得此地沒自己說話的份,這才安安分分地杵在那兒不開腔;
阿修卻是頭遭見季櫻如此處事果決,驚訝得半張了嘴,偏頭瞧一眼他家公子,想說話又覺不合時,只得往肚里憋;
陸星垂目光落在季櫻臉上,知道她此刻沒心思注意他,便逗留得久了些。
這女孩子,平日里也是會露出少女情態的,放松時嘴里俏皮話委實不少,揶揄打趣樣樣都來得,淘的時候淘,乖的時候也乖。
然而只要遇上事,她會立刻就變成另一個人。冷淡平靜,心思敏捷,即便是有片刻慌亂也竭力壓抑,輕易不肯表現出分毫,也不需要任何人為她做任何決定。
不像許家的琬琰那般老成安靜,也不如季家二小姐天真爛漫,她便是真真正正的獨一份,誰都不是她。
片刻,阿妙貓一般悄聲無息地回來了。
“桑玉拐去了后巷,馬車停在了極偏僻的所在,當是不至于被發現。”
她簡潔地道:“二公子被那個男人拉著,又給扯進了雅間里。”
“那人什么模樣,他倆是何情形?”
季櫻問得也簡短。
“四十歲上下,個頭與二公子差不離。”
阿妙淡淡道:“看打扮,不像是有錢人家,不過……我回來時,正遇上伙計送茶點,托盤上的點心,價格都不便宜。”
頓了頓,她又道:“我特意小心從門前經過,聽起來,除了二公子和這個男人之外,屋里應當還有其他人。”
“唔。”
季櫻應了一聲,有點嗔怪地掃她一眼:“我曉得你是想替我盡力打探清楚,可你往那門前去,實在也是危險了些。”
阿妙垂下眼皮:“是。”
“三小姐,您也別怪阿妙姑娘。”
見阿妙仿佛有些低落,阿修看一眼陸星垂,撓撓臉,打圓場:“您不愿被您家的二公子發現蹤跡,這個我懂,但想來,阿妙姑娘也是為了讓您省心些……”
“阿修。”
陸星垂立時出聲制止:“不要妄自判斷。”
幾乎是同時,阿妙也倏然抬起頭來:“才不是。”
“啊?”阿修被呵斥一句,又被阿妙駁,深覺得委屈,“我幫你說話吶!”
“我們姑娘為何要怕被二公子發現蹤跡?我們姑娘又不害人。”
阿妙木木地一字一句道:“二公子在我們姑娘這兒討不到好去,我們姑娘既能讓他被罰去莊子上兩年,就能讓他再被罰去四年,為何要怕他?之所以不讓我去打探,實則是擔心我危險,怕我當場吃虧。”
阿修頓時沒了話,看看季櫻,轉頭又有點心虛地瞧一眼陸星垂。
“抱歉。”
便聽得陸星垂道:“阿修并無他意。”
“好了好了。”
季櫻揮揮手:“多大點事,值得這樣鄭重賠不是?阿修是好心,我明白的,怎么在你眼中,我便那樣小心眼兒?”
說著臉上就添了兩絲笑容,去看阿妙:“原來你這般崇拜我?那平時還對我那么兇,我都委屈死啦!”
阿妙也是沒客氣,明明方才還在替她說話,這會子立時一個白眼扔過去,不開腔了。
這事兒也不必太著急,橫豎回家之后便能瞧出端倪,季櫻三兩句話揭了過去,讓阿修同蔡廣全留在這茶館中慢慢商量,估摸著季應之一時半會兒不會走,便同陸星垂和阿妙兩個先行離開。
此處離小竹樓不過幾條巷子,短的不算遠,兩人并肩行了一段,季櫻便笑道:“聽我四叔說,近日小竹樓新上了螃蟹,有好幾種做法,每日里幾大簍子賣得jing光,生意火得很。他這么一說,我便覺得嘴饞。要不咱們寬宥他些,也別讓他請全城的廚子來做菜了,不若就小竹樓螃蟹宴,敲他一頓竹杠,何如?”
陸星垂腳下卻是一頓。
沉默了片刻,轉頭道:“我須得回京城一趟。”
“嗯?”
季櫻有些意外,也站住了,偏過身子與他相對:“怎的突然要走?”
“家母身子不適,寄了信來,算算日子,七八天前就已病倒了。”
大概是因為擔憂,說話的時候,他臉色有些發沉:“家母知曉我因何來榕州,也不是那起會詐病欺騙孩子的人,既捎信來,想必是當真有些不舒坦。”
“那你是得快些回去才好。”
季櫻點了點頭:“只是,阿修去幫我辦事,你豈不是只能獨個兒啟程?”
“這又如何?”
陸星垂牽扯了一下嘴角:“難不成你還擔心我在路上會遇上危險?”
季櫻頓時沒了話。
想想也是,他一身好功夫,人也謹慎穩重,確實沒甚么可擔心的。
停了停,她便問:“那你幾時再來榕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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