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說,門外頭的,自然又是季溶的跟班二毛。
昨日晚間才在酒樓之中同溫恒云見過,今日一早他便又找了來——若果真有事,昨晚在映月樓里,為何連提也沒提?隔了一宿,大早上的想起來有公務了,誰聽了不嘆一聲出奇?
季櫻腦子里只管瞎琢磨,人卻沒出聲,那陸夫人在外間坐著,見她半晌不答話,難免起了疑心,還沒坐穩當呢,又趕忙起身走到了帳子前。
“怎么了,不說話?”她溫聲問,“那姓溫的,是有些不妥嗎?”
她倒也沒想那么多,只想著這溫恒云是個年輕人,難保不會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起什么心思,自家兒子又說話間便要遠行,這當口,可不能出岔子,當下心中便警惕起來:“若是他不好,只管同我說,總不能叫你吃了虧去!”
季櫻曉得她是想岔了,忙忙慌慌地洗了臉,面脂也來不及擦便從里間出來了,將她的手一拉:“這倒沒有,我想著,這位來找,十有八九為的是公事,只是……我昨兒才那樣大陣仗地從我爹那兒搬出來,今日便又得見面,心里怪別扭的。”
“你是為這個呀!”
陸夫人松了口氣,帶出笑容來,嗔她一眼:“這有什么好別扭,那是你爹,父女倆難不成還有隔夜仇?要我說,不管你倆是因為什么,就憑他任由閨女搬到客棧里住,這事兒就是他不好。還為了公事呢,這會子有公事了,想起閨女來了,那他怎么不自個兒來請?”
話音剛落,外頭敲門聲又起,二毛的聲音里多少添了點焦急:“三小姐,您……您能不能快些,溫大人和二爺那兒還等著呢。”
不等季櫻答話,陸夫人先就一嗓子斥了回去。
“催什么催?這大清早的,你三小姐飯都沒吃呢,難道要餓著肚子同你去辦那勞什子公事?這話說得也忒好笑了,怎么,平日里個個兒念叨著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會子用得上我們了,倒不在乎這個了?”
她說著說著竟還真氣上了:“你回去同季溶講,就說是我說的,公事兒我們櫻兒一概不懂,就不添亂了,今日要隨著我出去玩去!趕緊回去,再敲門,仔細我抽你!”
這陸夫人,自打季溶來了京城,兩邊就一直有來往,她時不時地也在那四合小院出入,二毛這幾個,早聽熟了她的聲音。知道這位雖同他們二爺是故舊之交,卻也輕易惹不得的,當下便沒了抓拿。
可他卻又不死心,果然不敢再敲門,便在外頭小聲喚:“三小姐,您看這……”
話沒說完呢,就聽見那陸夫人兇巴巴地低聲囑咐:“櫻兒不許應聲,聽見沒?你今兒跟著我了,過會子我們逛去,你不是說要給你祖母和蘿兒她們買東西來著?等星垂辦完他那點事出來,咱娘仨吃好的去!”
這是壓根兒不讓季櫻開口了。
二毛沒了法子,只得丟下一句“那我回去問問二爺的意思”,忙不迭地溜了。
聽得他走了,這一頭,陸夫人方才牽著季櫻來到桌邊坐下,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伯母替你做了主,你不惱吧?”
“這有什么惱的?我本也不大想去,您這是替我做了壞人呢。”
季櫻忙笑著答。
不管今日溫恒云來找她所為何事,她還真就不是很想去。老街的事她也幫著查過了,原本便是看在她爹的份上才幫忙而已,怎么倒將她當成個固定勞力,用得沒完沒了了?
況且,不知為何,她就始終覺得,溫恒云來找她,必然不是只為了熏沐節的事那樣簡單。
若今日只她單獨一人在此,那還真是不大好拒絕,眼下正好,有個孩子氣的陸夫人不由分說替她推了,真個省卻不少工夫。
思及此處,她便沖著陸夫人又是一笑:“我正愁著此地沒個朋友,要買東西,豈不沒頭蒼蠅似的亂撞?您肯陪我去,那再好也沒有了。只一點,今日我做東,這京城的酒樓我也不熟,您只管選平素覺著口味最好的一家領著我去就成,先說好,付賬的時候,可不許同我搶。”
怕陸夫人還要推拒似的,她忙招手讓阿妙取荷包來,拍了兩拍:“喏,我有錢著呢,從我爹那兒坑來的,不花白不花,花完了我還管他要去!”
逗得那陸夫人前仰后合,照著她拍了兩下,滿嘴直呼“促狹鬼”,痛痛快快點頭:“是,你爹有錢著呢,咱就得用他的!”
便催著季櫻梳妝,又讓阿妙拿了前日她送來的妝匣,挑了兩支俏皮的簪子給她配衣裳。
一時收拾停當了,兩人便攜著手往外走,預備先去樓下大堂吃了早點,再去街上慢慢兒地逛。
桑玉昨晚得了季櫻的吩咐,這會子聽聞她們要出門,便跑去后院里套了車,早早兒地停在客棧大門口候著。即便她們要逛街不坐車,他在后頭跟著總也是好的。
季櫻同陸夫人兩個在大堂里用了些京城風味早點,不緊不慢地又喝了一壺茶,這才優哉游哉地往外晃。
正當口,卻見原本坐在車頭上漫無目的四下張望的桑玉忽然神色一凜,從車頭上跳了下來,沖著前方便施了一禮。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見季溶同二毛兩個打外邊兒進來了,與季櫻和陸夫人正正對上。
不過一日不見而已,這會子瞧著,倒像是已分隔許久似的。季溶神色倒還挺和煦,進門來瞥了季櫻一眼,沒忙著同她說話,只轉頭去瞧陸夫人,笑著道:“你又添什么亂?”
“嗬,你還真來了,看來這公事挺緊急呀!”
陸夫人沒給他好臉兒,張口便是陰陽怪氣:“怎么,閨女搬出來的時候沒見你攔著,這會子有事兒了,想起她有用來了?季老二,你還真好意思呢!”
兩人實在相熟,說起話來便沒那么講究,這陸夫人又孩子心性,不痛快了嗓門就大,一時之間,招得客棧大堂之中不少人來看。
季溶失笑:“你小聲些,好歹是個將軍夫人,當街便嚷起來了,成何體統?再說我怎么就不管她了,昨兒若不是我打發人去報信,你們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小妮子搬出來了吶!”
“我理你那么多。”
陸夫人得意得很:“總之憑你說破大天去,今兒我們櫻兒也不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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