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尾,節慶便多了起來,榕州城內有頭有臉的人家便紛紛開始了各種名目的宴請,季家自然回回都在被邀請的行列之內。
季老太太向來喜歡一大家子一同赴宴,然而因為種種原因,現時家里人卻是少了許多。
小孫女去了京城,四個兒子倒有兩個不在身邊,最大的那個又還陷在萎靡中出不來,再加上成日沉醉于煉丹藥無心塵世的、因為作死被趕出家門的……從前每每去吃席,都是一大家子浩浩蕩蕩地出門,現下卻是多少顯得有些冷清,季老太太很是有點不高興,便將個小兒子逮得牢牢實實,回回必要扯上他一同去。
這赴的宴多了嘛,與同為宴請常客的石家人碰上的機會也就自然多了起來。
那石雅竹,從前在季淵眼中,存在感幾乎為零,倒也認識,約莫曉得是他兩個侄女的好朋友、小姐妹,但也就僅此而已了,然而現下,她出現的頻率卻實在高得有點過分。
無論在誰家吃什么席,這小姑娘總會在季淵跟前晃來晃去,回回都有季蘿在旁,找些拙劣得讓人發笑的理由引他注意。一開始季淵并未放在心上,但兩三回見面皆是如此,他心中,難免也有點犯嘀咕。
這還不算完。
也不知他那素來見他如耗子見貓的二侄女是哪里借來的膽子,竟屢次三番在他跟前提起什么“成親”“娶妻”之類的話題。當然依舊是不敢私下里與他單獨說的,往往當著一大家子的面,怯生生開玩笑似的提出來。后果是嚴重的,回回說起這個,季淵便必要被季老太太訓斥一通,引得一大家子人齊齊幫腔笑話。
“我約莫記得那石家丫頭不是跟你更好嗎?怎么同蘿兒又湊到一處了?”
季淵揉著眉心問。
季櫻笑彎了眼睛。
真要論起來,石雅竹的確是同季櫻更為親密,有什么心事,也愿意同她講,但這不是她現下不在榕州嗎?年輕女孩子藏著心事,憋不住想要跟人傾訴,自然而然地,也就找上了季蘿。
季家二姑娘天真爛漫,對這事的態度,可不像季櫻那么慎重。她簡直是在聽到此事的一瞬,整個人便歡欣鼓舞起來,當下拍著心口擔保,這事兒包她身上了,拼盡全力,也要幫著石雅竹搞定她四叔。
于是石雅竹三不五時在季淵跟前出現,季蘿口中提到她的次數也明顯增多,有意無意地,還要拿話試探暗示……效果好不好先不說,至少石雅竹這存在感是刷得足足的,以至于季淵現下瞧見她都起了條件反射,人還沒到跟前,下意識地就想溜。
“很頭疼。”
光揉眉心不過癮,季淵干脆雙手揉上了太陽穴,用三個字,對這些日子發生的鬧心事兒做了個總結。
這樣來自于熟悉地方的消息,讓季櫻心下微暖,與此同時,又添了兩分牽掛,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想祖母,也想二姐姐了。”
“你二姐姐也想你。”
季淵冷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物來,往季櫻面前一丟。
季櫻拿來一瞧,卻是張對折的小箋——勉強可以稱之為信。
信是季蘿寫的,措辭非但不客氣,簡直字字血淚。
“三妹妹你個沒良心的,你什么時候才回來!”
“我一個人在家好無聊……”
“祖母又把我捉去罵,說我一天到晚只曉得玩,不止不學無術,簡直腦袋都不用來想事情——真是奇了怪了,你在家的時候,我們不也是這樣玩的嗎?我看祖母就是惦記你,便百般瞧我不順眼,找在找我的茬呢,我好可憐呀!”
“我最近在雅竹辦一件大事呢,嘿嘿嘿……”
“我好掛念你呀,所以你什么時候才回來?”
如此種種,密密麻麻寫滿了整張小箋,就是沒兩句有用的話。
季櫻唇邊的笑容怎么都收不回去,細細地將這小箋看了兩遍,小心翼翼地收進腰間的荷包里,再度望向季淵。
“二叔是為了躲雅竹,這才跑到京城來的?”
怪不得能和陸星垂做好兄弟呢,遇上這種事兒時的反應,根本如出一轍呀!
“那倒也是不至于。”
季淵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扇墜兒,抬眸懶洋洋地瞟她:“在家呆得絮煩了,出來逛逛——說說你吧,在京城這些時日,可還住得習慣?我聽岳嫂子說,大哥買了新宅,這是預備將你長留在此了?”
季溶在京城一呆就是十年,固然甚少回家,季淵卻是偶爾會來瞧瞧,同老岳和岳嫂子兩口子早已相識。
“我?我自然好得很,你侄女兒聰明伶俐,不計走到哪兒,都是如魚得水的,很不需要你操心。”
季櫻囫圇應道。
從范文啟那里得到的消息,以及她接下來將要查的事情,至少是現在,她還不打算說給季淵聽。
“我信了你的邪。”
季淵嗤笑一聲,明擺著不信,卻也沒再追問,“啪”地一展折扇,徐徐扇了起來。
“您是個燥底兒吧,這大冷天的不扇扇子您活不了?”
季櫻被那冷風唬得當即往后退了一步:“我去讓人給您收拾屋子去。”
十分堅定地從書房退了出去。
直到晚間從外邊兒回來,季二爺才知道,自己那個最小的弟弟,從榕州來了。
彼時院子里燈火未歇,平日里早就回房鉆進暖洋洋被窩的他閨女,這會子正同季淵一塊兒坐在小院當間兒,面前守著火盆,身旁還圍了不少人。
也不知他那不著四六的弟弟說了句什么,滿座人轟然笑開了。那幾個年輕后生平日里在季溶面前還算規矩,今兒卻是跟活了似的,笑得歪七扭八全無樣子,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岳,都跟著咧開了嘴。
火盆子里扔了一把栗子,隔一會兒便“砰”地一聲響,爆出一顆來。季淵手指很靈巧地拾起,不多時,面前剝出來一小碟,他自個兒卻不吃,徑直把碟子擺在了季櫻跟前;
岳嫂子從灶房里端了幾碗芝麻糊出來,一一擱在眾人面前。季櫻嘴里在跟阿妙說話,看也不看,伸手就將季淵跟前的那碗給挪開了,待得同阿妙說完了那一句,才抬頭對岳嫂子笑道:“我四叔向來不吃這個,若不麻煩的,岳嫂子給他煮一碗蓮子百合湯吧。”
岳嫂子答應著去了,季溶站在院子門口,老半天了,愣是沒人搭理,心中突然就有點酸。
哼,他閨女對她四叔,可比對他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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