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希望如此。”殷子胥閉了閉眼,又問道:“對了,那首艷詩呢?”
“在蕭姑娘那兒。”皇甫震宇道。
殷子胥扭過頭一看,蕭籽術兩手拿著素箋,反復端詳了好幾遍,猶沉浸于自我的思考之中,甚至連殷子胥是何時過來的亦未察覺。
‘胭脂染就麗紅妝,半啟猶含茉莉芳。一種香甜誰識得,殷勤帳里付情郎。桃含顆,榴破房,銜影霞杯入瑤觴。’
蕭籽術自然已經懂得這是形容青樓女子嘴唇的詩句,但她想研究研究與前三首詩是否有什么不同之處。
“看完了么?”殷子胥盯著她問道。
蕭籽術被如此突兀的一問,嚇了一跳,放下素箋,就看見了殷子胥那張白玉無瑕的臉。
“給你。”蕭籽術眨了眨睫毛,將手中素箋遞給殷子胥。
殷子胥快速瀏覽完畢,似乎并沒有發現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又翻起上眼皮,問道:“現場還有沒有遺留其他的什么東西?”
他這問題并不是專門針對皇甫震宇問的,是以皇甫震宇還未開口,蕭籽術已搶著答了:“我們第一時間趕到這里的時候,書案上還放置有一面裂成兩半的手鏡,燕驚塵的右手掌心緊緊攥著一枚令牌,兩樣東西上面同樣都沾有燕驚塵的血指印,應是臨死前留下指證兇手的訊息。”
說著,她將用手絹包好的手鏡和令牌平展在桌面上。
殷子胥眸光一亮,就著手絹將令牌拿起,這是一枚沉甸甸的銅制令牌,上面凹凸有致的“捕”字赫然可見。
“這是我們衙門給每個捕頭和捕快配備的腰牌。這一枚,正是驚塵所用。”一旁的皇甫震宇立即解釋道。
“燕驚塵手里為何要握著自己的腰牌?他究竟是想提示我們什么?”殷子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還有這面從中間裂成兩半的手鏡,會不會跟兇手有什么聯系?”蕭籽術指著桌上的鏡子,道。
“兇手不是已經能夠確定是奉昶嗎?燕捕頭這么做,豈不是多此一舉?”聶茯苓突然提出了質疑。
“這也正是此案一大疑點。”蕭籽術突然做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猜測,“難道說,兇手并不是奉昶!”
“可是,如果兇手不是奉昶,釘著白色優曇花的信柬,刻有奉昶名字的柳葉飛刀,還有情詩,割喉等作案手法,這些又都該作何解釋呢?”皇甫震宇將根根白眉擰成一團。
“兇手到底是不是奉昶,目前還不能妄下定論。”殷子胥搔了搔頭皮,只覺得許多的疑問一股腦兒涌了上來,結成密密麻麻的網,看上去好像就要找到解開的線頭,一眨眼卻又不知該從何處入手。
“只是燕捕頭中午還好端端的,怎的下午就被殺死了?我們今日才剛到安慶府衙,兇手下手的時機未免也太巧了。”
“下官也覺得十分蹊蹺。”皇甫震宇弱弱地道。
“燕驚塵可是一個人住嗎?”
“是的,他家人早亡,尚未娶妻,膝下亦無子嗣,一直都是單身一人在家。”
殷子胥沉吟片刻,又問道:“那今日發現燕驚塵尸體的人是誰?”
“有兩個。一個叫梁杰,一個叫楊威,都是剛進衙門還不滿一年的菜鳥捕快,由燕驚塵負責培訓。”皇甫震宇說著,招了招手喚來了兩個頂年輕的捕快。
這兩人,一個身材瘦削但不失英俊,一個身材魁梧,生得濃眉虎目。
“把你們發現尸體的經過仔細說一遍。”殷子胥略略打量了二人一遍,道。
身材魁梧的捕快沖著他一抱拳,道:“稟世子,屬下楊威。燕捕頭的尸體,是屬下先發現的。燕捕頭之前交代屬下于酉正二刻將連環殺人案的三名被害人的畫像送到他房里,屬下準時到了這里,一直敲門卻沒聽到任何反應,同時嗅到房里似乎有血腥味,屬下驚疑,見門是虛掩著的,便急忙推門進去一探究竟,結果就發現燕捕頭如現在這般趴在書案上,一動不動。”
“然后呢?”殷子胥目光咄咄,逼視著他,追問道。
楊威咽了咽喉頭,繼續說下去:“屬下當時十分害怕,因為不知燕捕頭是否還活著,便上前探了探鼻息,卻是已經斷氣了。”
“這么說,你發現燕捕頭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殷子胥眸中冷銳未減分毫。
“是的。后來,沒過多久,梁杰就跑過來了。”楊威說完,瞥了一眼身材瘦削的少年,后退一步。
少年微微點頭,近前兩步,十分鎮定自若地行禮:“屬下梁杰,參見世子。”
“你又是為何會出現在案發現場?”殷子胥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問道。
有那么一剎,他忽然覺得這少年臉上所表現出的從容淡定、處事不驚比自己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想從少年的表情里瞧出破綻這門心思,怕是要落空了,因為少年的臉上幾乎沒什么表情。
梁杰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地道:“回世子,當時是燕捕頭與屬下約定于酉正三刻將三名被害人的卷宗送入他家中,屬下剛進大門,就聽到楊威的驚叫,才急急忙忙跑到房里,便見得眼下這幕慘象,楊威嚇得癱坐在地,打著哆嗦跟屬下說燕捕頭已經沒命了,屬下便叮囑他保護好現場,然后一刻也不敢耽擱得跑來稟報大人。”
皇甫震宇微微頷首,道:“下官聽了梁杰的稟報,便急忙派人去傳仵作,正好蕭姑娘和婉兒聽到消息,也隨我們一同趕來了案發現場。”
“原來如此。”殷子胥揉了揉眉心,把思路梳理了一下,“燕捕頭功夫了得,能順利將他殺死,并在短短的半個時辰之內,如此輕易逃離現場,這兇手的身手想必也是非比尋常。況且,房間的門窗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兇手許是死者所認識的人,才讓他進了房間。假設兇手就是奉昶本人的話,難道這燕捕頭生前可曾與奉昶結識?”
“應該不可能。燕捕頭已經在衙門待了將近十二年,雖然一直都是負責調查奉昶的案子,但奉昶行蹤飄渺不定,又精擅易容之術,衙門上下還從沒有人見過他本尊,燕捕頭理應也沒有與他結識的道理。”皇甫震宇振振有詞道。
“那就奇怪了!”
殷子胥有些懊惱,隨手拿起那面裂成兩半的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色,倏忽間,一道靈光從他腦中如閃電般一閃而過。
難道說,燕捕頭想要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但是,有很多處疑點還是無法解釋得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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