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問話,把趙素注意力拉回來。
靖南侯藏著的這個小木匣里都是證據,如果不是還有這個,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如此順利印證他的罪行。而這些證據里透露出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羅太師與他有瓜葛,也就是說,這些年羅家確實參與了背后這些陰謀,甚至是還參與了當年長公主的死?
回答了皇帝的問題,就等于是進一步承認了罪行。趙素以為靖南侯不會多么痛快地交代,哪知道他一抬頭,竟然慘笑起來:“皇上這話問錯了,不是臣與羅家勾結,而是羅家一手炮制的陰謀,這一系列的后果,都是出自羅太師之手!”
他撐著地面,晃晃悠悠站起來:“事已至此,我還有什么好瞞的呢?你們沒說錯,殿下的死不是意外,那枝射向她的箭,是三千營的士兵蓄意發出的。而這個行動,是當時正為先帝所深信的羅太師授意的!”
他拿起被皇帝擱在桌面的匣子打開,取出來幾封信:“這些都是當初出征廣西之前我留下來的,是羅太師的親筆。原本南下的兵馬里沒有我,是他找到我,說把我舉薦進去,讓我白得一份功勞,但條件是我要按他說的做。起初我沒想到他的目的是要朝殿下下手,只以為他想拉攏我與他結盟,因此答應了。
“等到兵部下發的出征花名冊上當真有了我的名字,而我在兵部集議上聽完廣西敵情的分析,得知這場仗根本就算不得多要緊的戰事,此去果然就像羅太師所說,
能白分上一份功勞,
我更是不舍放下。哪知半途中我就接到了羅太師派來的人傳達的消息,他讓我負責利用大梁的將士使殿下‘犧牲’在沙場!
“我與長公主殿下無怨無仇,甚至也有幾分同袍之誼,自然不答應,
但羅家的人卻說,
倘若此事我不答應,便要將我傳召回朝。過去打天下時我雖然也攢下了好些功績,
但總還是無法躋身于公侯之列,
但如廣西這一役有我參與,無論如何也會記我一筆。
“羅家的人趁勢游說我,
將太后許諾長公主凱旋后即封爵的事挑出來——我被游說動了,
但我也怕背鍋,因此提了條件,讓羅太師必須留下一紙半字的親筆信于我作為憑證,以防來日事發之后他抽身而退。
“羅家的人回去復命,
隨后再來找我時,
給出了答復,
也帶來了他的親筆信。不過他也謹慎,
同時也讓我寫了份字據交換抵押。因此,
如今他手上也有我參與的證據,
我們早就是綁在一起的螞蚱。
“總之這樣一來我便無退路了。到了沙場,
殿下對身邊人自然毫無防備,
因此下手的機會不要太多。我一拖再拖,
最后羅太師又借朝中押運糧草之機遣了人同行來送信催促,我無可推脫拖,
便在最后關頭下了手。”
他抬起頭來:“我只是個傀儡!真正容不下殿下的人是他!他羅驥才是罪魁禍首!”
指控的聲音由低到高,到最后,
就成了嘶吼。
皇帝沒有動,動的是霍修,
他撲過去,率先往靖南侯胸口踹去一腳,
隨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瞬間只聽得傳來咔的咔骨節響,期間伴隨著霍修痛苦激憤的嘶吼。靖南侯作出反抗,但是他哪里扛得住一個此時為了早死的母親而瘋狂的青年?靖南侯被反扣在地上,額頭青筋暴突,
兩人再次廝打成一團!
皇帝伸手讓趙隅上前制止,趙隅上前,
壓住霍修臂膀:“這廝殺的不止是你的母親,也是殺的朝中功臣,這絕不是你下手殺之就能對付過去的!”
霍修聽完方緩緩停下,一雙通紅的眼睛含著的好像不是眼淚,而是長公主當年灑在沙場上的血!
皇帝道:“羅家那邊情況如何?”
房門外侍衛進來:“回皇上,兩刻鐘前,張尚書已經到達羅家。”
皇帝收回目光:“著禁衛署封鎖靖南侯府,看押好余家老小!”
“遵旨!”
“把余淮城帶上,回宮!”
皇帝掃了一眼趙隅和韓駿,隨后跨出房門。
原本這個時候趙素和趙隅都該在家里宴飲賞月,卻在開宴之前被皇帝一道詔令傳到了余家門前,原來皇帝沒有出宮的這一日一夜,竟已經把靖南侯給盯上了,而且還頗有先知的下旨給侍衛,拿下了靖南侯身邊的護衛,而后通過護衛將逃出城的那兩個配合靖南侯做戲的幫兇給擒了回來!
而與此同時皇帝又已經先發制人地下旨張煜,
讓他去羅家接觸太師羅驥,可不正如他所計劃的,這里靖南侯交代了罪行,那邊廂也可以將羅驥拿下了!
趙素問皇帝:“我也要進宮嗎?”
皇帝停步,卻說道:“你先不進宮,去羅家,看看羅嫣如。”
趙素立刻反應過來,羅嫣如還被扣在羅家,到底出了什么情況還未可知,再者羅驥老奸巨滑,未必會像靖南侯這般順利地交代罪行,羅嫣如那邊不可不理會!
她便不再遲疑,轉身與花想容去往羅家。
變故一出,時間也像是過得更快了。
夜色籠罩的羅家后院里,一如既往安靜,羅嫣如自夢中驚醒,旋即赤足下了地。屋角榻上立刻響起動靜,是守夜的丫鬟把燈撥亮了:“姑娘!您醒了!”
她怔怔地看著腫起了雙眼的丫鬟,隨后道:“什么時辰了?”
“已快交戌時了,姑娘您昏睡了兩個時辰!”
羅嫣如扶著額頭坐下來,她想起來了,被婆子們押著回房后,她又掙扎了一陣,隨后便又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她記得昏倒之前羅婷兒到了跟前,便問道:“婷姐兒呢?”祖父已經瘋了,千萬莫要牽扯了她們才好!
“二姑娘來過好幾回了,姑娘莫急,奴婢先讓人傳個話過去!”
丫鬟說著走到窗前,叩叩窗門低聲交代了幾句。
羅嫣如等她回來,問道:“祖父不是已經下過嚴令么,如何她還能來?”
“姑娘有所不知,老太爺確實是下令嚴禁姑娘外出,也不許人探視的,但入夜時禮部張尚書來訪,不知為何,還帶了許多人在羅家門口。如今張尚書還沒走,老太爺也沒出來,于是我們就買通了外頭的人,遞信給二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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