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不如趙牙公會看男兒皮相,如今這小乞丐灰頭土臉,渾身臟臭,且臉也毀了,她自然不會想到鐘云煙把這小乞丐領回家,還能有什么旁的意圖。
她半天沒憋出話,最后嘆了口氣,只道:“那上車吧。”
鐘云煙謝過秦娘子,遞給了她四文錢。
小乞丐這才知道鐘云煙原來不住城里,坐上車后他又開始惶恐不安。
一邊想著鐘云煙會不會把他賣掉或殺掉,一邊又安慰自己,應該不會吧,這小娘子看起來似乎不是壞人。
鐘云煙也沒關心小乞丐在想什么,那秦娘子閑不住嘴,又跟鐘云煙聊起天來。
秦娘子還是沒忍住,問鐘云煙怎么買了這么些東西。
鐘云煙知道秦娘子其實想問的是她哪來的銀錢,便道她娘去從軍之前,還給家里留了些銀錢,只是去年她爹走得急,沒來得及跟她說這事,如今這銀錢被她翻出來了,才知道家中還是有些余錢的。
她沒說自個接了抄書的活,能賺不少銀錢,說了秦娘子也不會信,只得先編了個秦娘子能信的謊。
果然秦娘子聽了也沒懷疑,畢竟那鐘二娘子也是鐘老秀才的女兒,在秦娘子看來,鐘二娘子有本事賺錢也不奇怪。
她又嘮叨了兩句,讓鐘云煙省點花用,又安慰說那鐘二娘子不定什么時候還能回來的,說不定等哪天鐘二娘子回家,她們姐弟的日子就好過了,鐘云煙只管應了。
其實當初附近鄉里有不少娘子跟鐘二娘子一同去從軍的,如今三年過去,有些人回來了,有些沒回來,沒回的大概率是人沒了,當然說不定也有變數,不過鐘云煙也沒多在意此事。
一切看緣分。
秦娘子又說今兒在縣里結識了一位蘇家的下仆,那蘇家是從商的,也是縣里的大戶。
那下仆說,她家主子今兒剛從京回來,聽說那京中突然起了瘟疫,她家主子擔心封城,困在京中,急忙地趕回來了。
那瘟疫就是一月前才有的苗頭。
鐘云煙聽到這個消息后,眸光微閃,心中已有了解救鐘二郎的法子。
倒是那一直沒說過話的小乞丐,突然問秦娘子:“那瘟疫可厲害?可擴散到了宮里?”
秦娘子怔了下,不由好奇問道:“小兒郎,你家是哪的?我怎么聽著你說話的口音,像是官話啊?”
小乞丐沒回答她的話,又急道:“你還沒回我的話。”
秦娘子挑了下眉,說道:“那我哪里知曉,我也就聽人說了一嘴,我又不是那神仙,還能知道那宮里的事兒?”
小乞丐抿起了唇,瞪向那秦娘子。
鐘云煙看了小乞丐一眼,那小乞丐瞬間垂下了眸子。
到了村里,秦娘子直接把鐘云煙送到了家門口,鐘云煙拎了一塊羊肉給她,讓她帶回家吃。
秦娘子推辭不過,只好笑呵呵地收下了。
鐘六郎許是聽到了動靜,他悄悄把院門打開一條縫,看到鐘云煙的身影頓時一喜。
等秦娘子趕車走了,他才從門后頭出來,看了看鐘云煙抱著的棉布,又看看一旁的小乞丐,小聲喊道:“四姐。”
鐘云煙對他笑了下,問道:“今兒家中可有事?好好吃飯了嗎?”
鐘六郎至今還不是很習慣四姐對他溫言細語,他害羞地垂下頭,小聲回道:“沒什么事兒,吃過了,晌午李叔還送了醬菜來。”
鐘云煙點點頭,領著小乞丐進了家門。
小乞丐擰著眉打量著鐘云煙的家,臉上嫌棄得不行。
他早猜到鐘云煙家中很窮,卻沒想到這么窮。
鐘六郎跟在后頭,瞪大眼睛看著小乞丐,又看向鐘云煙欲言又止。
鐘云煙察覺到鐘六郎的表情,不由解釋道:“他以后就住咱們家,家里有熱水嗎?讓他先洗洗。”
鐘六郎只好點頭,給小乞丐弄熱水去了。
小乞丐卻大爺一般站著不動。
鐘云煙看向他,說道:“自個去打水,這兒沒人侍候你。”
小乞丐瞪了鐘云煙一眼,但又很快收回視線,墨跡著去了灶房。
鐘云煙把東西收拾一番,等鐘六郎幫著小乞丐弄好了水,她又喊了鐘六郎來。
指著炕床上的布道:“這兩匹布你送到李叔那去,讓他幫忙做幾身衣裳,再帶兩串錢,做酬金。”
鐘六郎做個飯倒行,做衣裳他還不會,倒是李寡夫的手藝挺好。
鐘六郎也不知四姐哪來的錢,但他也不敢多問,只道:“四姐想要做幾身衣裳?”
“咱們一人兩身,給那小乞丐也做兩身。就跟李叔說,小乞丐身量比他家三郎高一個多拳頭,胖瘦差不多,他就有數了。”鐘云煙說道。
這年代的衣裳都寬松,普通人家做衣裳也不用量那么精確。
鐘六郎沒想到還有他的新衣裳,一雙杏眼都瞪圓了。
他如今穿的衣裳,還都是二哥穿剩下的呢。
鐘云煙見狀有些好笑,不由笑道:“快去吧。”
鐘六郎也扯起唇,小臉總算揚起了一個明媚的笑,他抱上棉布,拎上鐘云煙準備好的兩百文錢就往外走。
兩匹棉布還不輕,他抱著還有些費事,不過兩家也沒隔多遠,鐘云煙就讓他自個去。
她之所以不去,一來李寡夫不喜自己,估摸也不情愿賺她這錢,二來李寡夫家里只有兩個男子,她還是少來往比較好,以免影響到兩人的名聲。
她又拿了剩余的銅板,和兩個布袋,去村里問人買舂好的米和面粉,各裝了十余斤。
稻米麥子都是帶著殼的好儲存,是以村里人一般都不會一下舂太多米或磨太多麥子,她跑了三家才把布袋給裝滿。
最后她還問人買了兩只年輕母雞,剛能下蛋的時候,打算給鐘六郎養著玩,還能下蛋吃。
她家院子后頭也有一分菜地,一直種著蔬菜,菜倒不用買了。
等她回來的時候,鐘六郎已經回家了。
這小兒看到鐘云煙拎著兩只雞,那雞在她手中撲騰著翅膀,'咯咯'地叫喚,果然很高興,忍不住問道:“四姐,咱家要養雞嗎?”
他家早年也養雞,院子里還搭了個雞舍呢,可從他娘離家從軍后,漸漸地那雞就越來越少,直到沒有了。
“嗯。”鐘云煙笑著應了聲,然后走到院子角落,把兩只雞扔到雞舍去。
又看向鐘六郎:“你可別忘了喂它們。”
鐘六郎連忙點頭保證:“我不會忘的。”
兩人說著話,就見小乞丐從房里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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