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蒙蒙的燈光映入漆黑幽沉的眸子,便是唐嬌嬌眼高于頂,看著也覺心神一震。
這小少年確實漂亮得有些過分。
“這兩個都十三歲了,留在小白身邊合適嗎?”唐嬌嬌攙著顧氏一邊走,一邊輕聲問。
顧氏沉吟少許,道:“眼下也不急,再過半年,等小白那股新鮮勁兒過了再說。”
唐嬌嬌應下,又問:“阿娘方才為何同那兩個這樣說?”
妹妹的傷應該是要嚴重的,怎么說并無大礙?
顧氏笑了笑,溫柔道:“他們都是乖孩子,不會往外說的。”
唐嬌嬌不以為然:“可要是明日宮里派人來驗傷呢?”
唐小白也擔心這個問題:“我打碎惠昭皇帝遺物的消息應該傳到宮里了吧?宮里會不會派人來問話?順便驗傷?又或者,來問罪?”
昨天沒來得及問這些,早上問顧氏時,只笑著說“自有應對”,卻沒說怎么應對,唐小白就有點放心不下。
見到前來探望的李穆時,便忍不住發起牢騷來。
她的小祖宗回答得干凈利落:“不會!”
“為何?”唐小白來了興趣。
“太子既然用計讓你離開,這些問題必然已經安排妥當。”李穆道。
這些后續問題,他當然都考慮過。
昨天小姑娘離開太子府時天色已晚,他又及時讓顧緣來接,不會驚動太多人。
宮里就算得到消息,也不至于連夜有所動作。
到了今天,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
小姑娘趴在枕上咯咯笑:“阿宵這么信任太子啊?”
“二小姐不信任太子嗎?”
唐小白想了想:“我跟太子不熟啊,讓我去哪兒找信任?何況他看上去就是個孩子。”
李穆蹙眉:“你怎么看誰都像個孩子?”
唐小白笑嘻嘻道:“沒有看誰都是,但你們幾個確實都是。”
十三歲啊,初中一二年級左右吧?
“那二小姐是不是也想把他留身邊照顧?”說出這么酸的話,李穆自己也覺得臉紅,可他就是說出來了。
果然,聽完這句,小姑娘便趴枕上亂笑:“他是太子,哪里需要我照顧呢?我就照顧阿宵!”
李穆隔著屏風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太子又如何?誰說太子不需要?”
唐小白笑:“那可是太子,至少不愁衣食,還有人伺候,能需要我什么?”
李穆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我覺得需要。”
唐小白“哈哈”一笑,正要接話,忽然聽見外面有腳步聲急促,便又蒙頭趴回枕上。
“二小姐!”來的是她身邊的婢女阿崧,一早被她派出去留意前院動靜。
唐小白忙從被底鉆出腦袋。
阿崧滿面焦灼跑進來:“二小姐,宮里來人了!”
唐小白一骨碌爬了起來:“怎么說?”
阿崧一愣:“我急著回來向二小姐回話,沒聽他們說什么……”
唐小白扶額:“還不快去打探打探!”
阿崧匆匆忙又跑了出去。
李穆朝外看了一眼,道:“二小姐稍安勿躁,宮中來使,未必是問罪。”
唐小白自嘲一笑:“不是問罪,難不成還是安撫我?”
還真是——
十一月十九,燕國公第二女奉詔入太子府,因失手打碎惠昭皇帝遺物,被太子逐出。
十一月二十,庭州加急軍報,鷹娑川大捷。
鷹娑川位于庭州西南,渡川則為鼠尼施部落,其首領乃是西突厥沙博羅可汗的親叔父阿史那真。
七日前,燕國公唐世恭所領軍部破鼠尼施部落,生擒阿史那真,繳獲軍械、馬匹不計其數。
破了鼠尼施部落,大軍北望,便是西突厥王庭!
赫赫軍功之前,一個燭臺又能抵得了什么?
“這封捷報來得可真及時!”唐小白不由唏噓,“再晚來一會兒,說不定我就要被治罪了。”
李穆翻開小姑娘點名要他帶過來念的書冊,低低“嗯”了一聲。
庭州信使雖然來不及趕到,但捷報可以趕到。
只是這件事也沒有特別令人愉快。
“我爹沒立功,就問罪我,我爹立功了,就問罪太子,左右他都不虧!”唐小白有些忿忿。
捷報傳來后,皇帝不但令宮使賜下傷藥、噓寒問暖良久,更破天荒令人訓斥了太子一番,言及“儲君仁愛”、“體恤功臣”云云。
李穆卷了卷書冊,淡淡道:“這番訓斥,對太子而言不痛不癢。”
想起太子,唐小白又嘆氣:“總算沒有辜負太子殿下一番苦心……連惠昭皇帝的遺物都砸了——”突然一頓,壓低聲音問,“你說那個砸碎的是真的遺物嗎?”
李穆眼皮抽了抽,道:“真的。”
“你怎么知道?”
“你這回被召進太子府,同太子前段時間對你的重視有關,他不砸個真的,恐怕日后還有人要拿你做文章。”李穆道。
這回的事,是他忘形了,被人逮住了弱點,才連累唐小姑娘。
所以非要做足了姿態,才能教人相信太子是真的厭了她。
燭臺不過是個死物,砸了他也沒覺得多可惜,但沒想到小姑娘還沒良心地懷疑他作假。
唐小白卻不以為然:“這次拿我做文章也不完全是因為太子,我倒覺得是想逼我爹回來!”說著,“嘿嘿”一笑,有點驕傲。
她這個爹也實在給力,不但人沒回來,還又立了一功,直接讓皇帝不敢亂動了。
什么叫功高震主呢?這就叫功高震主!
隔著屏風,李穆也能感覺到小姑娘的得意,不由微微一笑,附和道:“國公武功赫赫,不會隨意為旁人左右。”
“武功赫赫啊……”唐小白喃喃重復了一遍,“是不是又該回來獻俘了?”
李穆“嗯”了一聲,道:“總要回來的。”
再不回來,王茂昭也要坐不住了。
“鼠尼施部首領阿史那真,乃沙博羅的親叔父,理應押至京城……倘若城門獻俘,確實振奮軍心,”說到這里,王茂昭長嘆一聲,“西境有燕國公鎮守,捷報頻傳,再無隱憂,臣心中記掛,唯有太子病體,但愿國運軍威之隆,能護佑太子康壽。”
皇帝笑了笑。
這老狐貍,理由都給全了。
“擬詔——”
中書舍人蘸墨待書。
卻在此時,殿外忽傳:“陛下,庭州來使——”
殿內君臣俱驚。
怎么又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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