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幽暗的牢獄中,青年俊雅的眉目似煙雨脈脈,溫柔之中又聚斂著堅定。
對面的小姑娘看著他,眼里滿是光。
唐小白忍不住“嘖”了一聲。
這要不是她小舅,換她也擋不住啊!
顧凌聞聲回頭,見是唐小白,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走出大理寺獄后,唐小白道:“已經有人說你勾結桐花谷匪寇,才導致這次圍剿桐花谷失利了。”
說這話也真是信口開河。
圍剿桐花谷失利,受傷最重的就是顧凌的親侄子,這都能栽贓到顧凌頭上?
但這些都不重要。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正好顧凌連跑兩趟大理寺獄探視某桐花谷弟子,給人遞了個把柄。
不過看樣子,她家小舅早有預料。
只見她家風流俊雅的顧小舅翻身上馬,微微垂眸,淡如云煙地輕嘆了一聲,道:“我找了紀小姐這么多年,如今已觸手可及,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語氣三分惆悵,六分堅定,外帶一分深情。
然而話音剛落,半空倏地劃過一道淡淡的線,不知什么東西,擊中顧凌。
顧凌身子晃了兩下,從馬背上側翻下去。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飛撲而至。
唐小白捂眼。
論演技還是得服這些男人……
回到東宮,看到正襟危坐、一臉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唐小白不由再次感慨。
論演技,還是得服這些男人,尤其她家這個。
大約是她在門口站得久了些,惹得太子殿下抬眸看過來。
他眉梢輕揚,帶出淡淡的質詢。
唐小白抿唇一笑,快步走到他身旁,往他身上一歪。
兩人挨上的一瞬,太子殿下身周的氣氛陡然柔軟。
他雖然沒立即看唐小白,卻很輕地“嗯”了一聲,很有一種“原諒你了”的傲嬌感。
唐小白嘻嘻一笑,抱住他的胳膊撒嬌道:“我餓了!”
“傳膳!”李穆吩咐下去后,才轉過頭看唐小白,“怎么才回?”
唐小白將他的胳膊抱得愈緊:“你猜!”
李穆見她這么高興,也不由彎起唇角:“姚合問出來了?”
她今天出宮的主要目的,是帶著姚合去提審那個花箋口中在桐花谷待得最久的弟子,想問出桐花谷背后的勢力。
唐小白笑瞇瞇搖頭,也不賣關子了:“鐘楚楚回來了!”
鐘楚楚,也就是紀妙容,同時也是花箋口中那個差點令桐花谷元氣大傷的叛徒師姐,在顧小舅茶里茶氣的攻略下,終于被騙出來了。
桐花谷的底細,可能沒有哪個弟子比鐘楚楚更清楚。
所以,唐小白多花了點時間,跟鐘楚楚聊了會兒,所獲頗豐。
“……她說,桐花谷確實同朝廷中人有所勾結,有一回她偷見到谷主同一名黑衣蒙面的人見面,谷主是跪著的——”
聽到這里,李穆的神色有點微妙。
那個黑衣蒙面人,應該最多只是個鷹爪。
見個鷹爪都要跪下,可見背后的人權勢地位之高。
而唐小白接下來的話,更證實了這一點。
東宮之內,太子身側,值守的都是李穆最心腹的玄衣衛,更有莫氏兄弟護衛,再周全不過。
可唐小白還是扒著他的肩,貼到他耳邊才低聲道:“她還說,那人的嗓音極為古怪,當年她年幼不懂,后來才知道,那是宮里的內侍!”
因離得近,唐小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顫了顫,神色目光卻沒有太大變化,似乎對這個消息也不是很意外。
“你覺得是誰?李樞?皇帝?還是鄭貴妃?”唐小白問。
“這幾個,是誰都沒區別。”李穆淡淡道。
花箋也好,晉王別館的殺手也好,都證明了李樞脫不了干系。
李樞脫不了干系,皇帝和貴妃又怎么脫得了干系?
無非是從前以為是買賣,現在證明了是親手豢養的而已。
對李穆而言,確實沒什么區別。
搗毀桐花谷,起初是為了太子妃“為民除害”的心思,如今歪打正著,斷了誰的臂膀——
總是這樣,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意或者無意地為他謀利。
他們這樣,是叫作心有靈犀呢?還是叫天作之合?
李穆想得歡喜,早忘了她晚歸的不悅,正要伸手攬她腰肢,她卻忽然主動偎進懷里。
柔軟的雙臂圈住他的脖子,臉兒也貼上了他的臉,親昵似交頸。
本來就已經貼在耳畔的唇竟然貼得更緊,像是吻在他耳廓上。
李穆一下子便覺得不對勁起來,連呼吸都屏住了。
怎么這么突然?
剛剛他們說什么了?怎么她突然這么熱情?
李穆只覺渾身熱涌,不知該抱緊她還是該推開她。
這時,唐小白開口了。
聲音直接貼著耳朵傳來——
“李穆,我希望你早日登基。”她說。
李穆渙散的心神被這仿佛牙縫里擠出來的一句話瞬間喚回。
他定了定神,將她扶正在眼前,才看清她怒紅的眼。
他撫了撫她的眼。
是了。
他的太子妃素來憐愛幼童,怎么能見當權者如此殘暴凌虐幼童?
李穆將她重新摟進懷里,安撫地拍了拍,低聲道:“好,我盡快!”
但這種事,怎么可能說快就快得起來?
李穆這一句,反倒教唐小白冷靜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小舅這次輕率了,難免被借題發揮,這時候想進國子監恐怕不容易。”
李穆“嗯”了一聲,撫著她的秀發道:“我本來也沒打算讓小舅進國子監,等這陣風波過去,我想讓他去門下。”
唐小白見他想得周到,不由覺得安心,忍不住蹭了蹭他胸口,有點歡喜。
李穆無聲彎了彎唇。
他本不愛多言,但每每同她多說兩句自己的想法或者安排,總能得到回饋,于是按捺不住繼續說道:“小舅看似溫和,實則心有城府,倒是張先生和裴宣,需要多加小心。”
唐小白玩著他的衣襟,笑道:“張先生為人謹慎,裴師兄也潔身自好——”
“對了,我今天回宮途中還遇見過裴師兄呢!他初入國子監執教,唯恐誤人子弟,如今每日眼里除了書還是書,恨不能每日一個人宿在聞人書肆,連回家都嫌吵鬧。”
李穆想了想,道:“也不能太清凈,落單不是好事。”
唐小白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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